很快，在賀晨曦的安撫下顧盛澤很快又睡了過去。

一旁的賀晨曦也如同小雞啄米一般，撐着腦袋合上眼睛。睡得很深，她又想起在冰霜下的他倆。

風夾着冰涼的雪花片，在耳邊呼嘯而過，賀晨曦狼狽地坐在雪地里，沾了一身雪沫，身體已經停止急速下滑，可是心裡的恐懼卻沒有消散，她一臉驚魂未定，映着漫天白雪的眼瞳里儘是茫然。

同樣一身的狼狽的顧盛澤反應比她要好很多，剛才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間，腿上傳來一陣劇痛，他顧不上那些，直起身子就拉着摔在自己身邊的賀晨曦，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

見她神色茫然，眼睛裡的驚懼還沒有散開，顧盛澤溫柔叫道，“晨曦？”

眼前的人沒有反應，摟在厚厚的羽絨襖外那張煞白的臉蛋，看的顧盛澤的心都揪起來。

“晨曦，晨曦，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獃滯的賀晨曦揭開了顧盛澤心底的恐懼，他似乎又看到剛失憶時候的賀晨曦，想到曾經她看向自己時疏離陌生的眼神，顧盛澤的心被捏住，疼得無法喘息，甚至不敢去觸碰賀晨曦。

他害怕只要自己輕輕一碰，眼前蒼白的賀晨曦就會碎掉。

耳邊只剩下風雪呼嘯的聲音，顧盛澤慢慢紅了眼眶，手套里的手狠狠顫抖起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猛地握住了賀晨曦的肩膀。

“晨曦，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誰？”

被肩膀上的力道驅使，賀晨曦整個人一晃，恍然回過神來，她伸出手摸了摸顧盛澤發紅的眼眶，眼睛裡的疑惑純粹沒有一絲雜質。

她輕輕地問，“顧盛澤，你怎麼了？”

唇角狠狠地揚起，顧盛澤英俊臉龐上的笑容忽然綻開，他手臂一展，把賀晨曦整個人摟進懷裡，緊緊地禁錮着，彷彿只要他一鬆手，賀晨曦就會離開。

“晨曦，沒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他喘着重重的粗氣，反反覆復地念着一句太好了，抱着失而復得的寶貝，語氣是全是慶幸的意味。

“疼，你弄疼我了。”賀晨曦皺起好看的眉頭，紅唇抿起，一副委屈的模樣，“顧盛澤，你這樣我很難受。”

顧盛澤力道大得嚇人，她只感覺自己像是要被揉碎了融進顧盛澤的身體一樣，渾身都被碾壓得難受。

顧盛澤這才放開賀晨曦，擔心地問，“對不起晨曦，是我太激動了，你告訴我，哪裡難受？”

雖然賀晨曦不明白顧盛澤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但是看着對方的眼睛，她感覺到自己左胸腔里的位置有些疼。

她用力搖搖頭，“哪裡都不難受了。”

被她的模樣逗笑，顧盛澤彎起嘴角，似乎想到什麼，又問，“晨曦，我們剛才從上面摔下來，很有可能會受傷，你仔細感覺一下，身上有沒有哪裡很難受，不舒服的地方？”

賀晨曦現在還是孩子的心智，顧盛澤自然是把她當做小孩子，生怕她哪裡受了傷自己都不知道。

顧盛澤問得很認真，賀晨曦在他關切的目光下，依次抬了抬兩條胳膊，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又用裹在手套里的手拍了拍兩條腿，從大腿到腳踝，她拍得十分認真，每一個位置都沒有就放過。

漫天風雪，兩人狼狽地坐在雪地里，顧盛澤還受了傷，這樣的處境實在不算太好，但是看着賀晨曦輕輕抿着嘴唇嚴肅認真檢查自己身體的模樣，顧盛澤還是忍不住勾起帥氣的笑容。

看着賀晨曦，他實在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情不好。

檢查完胳膊和腿，賀晨曦又扭了扭自己的身子，然後低頭想了很久，確認自己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才對顧盛澤道，“我哪裡都沒有不舒服。”

“你沒事就好。”顧盛澤這才鬆了一口氣。

剛才賀晨曦駕着滑雪板偏離方向的時候，他的一顆心都差點兒跳出來，雖然自己反應及時護住了她，但是現在想起來顧盛澤仍然覺得背後發涼，心驚不已。

賀晨曦學着顧盛澤剛才的模樣，伸出手握住顧盛澤的肩膀，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問，“那你呢，顧盛澤，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腿上的痛感清晰地傳來，顧盛澤剛才一顆心掛在賀晨曦身上，擔心她被嚇到或者受傷，把自己的感覺給忽略了，現在確認賀晨曦沒事，放鬆下來，腿上的疼痛忽然變得清晰異常。

看着賀晨曦孩童般純粹的眼睛，他搖搖頭，“我也沒有事，哪裡都沒有不舒服。”

剛才賀晨曦驚魂未定的蒼白臉頰他再次不想再見到一次，所以顧盛澤打定主意要掩飾自己的傷勢，不想再讓賀晨曦擔心。

兩人都從剛才的意外中平靜下來，耳邊呼嘯的風聲卻越來越大，就連翻飛都雪花都變得張狂，糾纏成白茫茫的一團在空氣遮住了視線，顧盛澤這才發現，抬眼已經看不清前面的路。

這顯然是暴雪襲來的前兆，賀晨曦不明白，他卻很清楚，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又擔心嚇到賀晨曦，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對賀晨曦道，“晨曦，我很累了，我們今天先回去，明天再來玩兒好不好？”

雖然已經緩過神倆，但是剛才的意外還是讓賀晨曦心有餘悸，見顧盛澤累了，她忙不迭點頭，“好，我們回去。”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支撐在雪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雖然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但是眼前越來越呼嘯張狂的風雪讓她心裡隱隱地升起不安，只是因為有顧盛澤在身邊，所以她才沒有太過害怕。

賀晨曦站在雪地里，衣服上沾了好多的雪沫，整個人像是從雪堆里爬出來，她彎腰去扶地上的顧盛澤。

剛才用力的時候顧盛澤就已經感覺到，他的腿似乎已經骨折，完全動不了，看着賀晨曦慢慢站起來，然後朝他伸出那隻戴了棉手套的手，他卻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才能不給她但來驚懼與擔心。

“顧盛澤，你怎麼不起來，是不是累了，沒有力氣啦？”

顧盛澤點點頭，“我想歇一歇，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肆虐飛舞的風雪讓賀晨曦不安，但是看着顧盛澤，她忐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點點頭答應道，“好吧，我不會嫌棄你的。”

她說完重新在雪地上坐下來，顧盛澤笨拙地摘下手套，然後艱難地拉過一旁的背包，從裡面掏出手機。

賀晨曦歪頭看着他，“你的手不冷嗎？”

“沒事。”顧盛澤忍着腿上的劇痛，聲音溫和，“我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要問問助理。”

“哦。”賀晨曦點點頭，然後轉移了注意，伸出手去抓空氣中被風翻卷的雪花，兩隻胳膊還胡亂揮舞。

顧盛澤見她自己玩兒起來，稍稍鬆了口氣，然後自聯繫人列表裡找出助理的號碼撥了出去。

他現在根本走不了，着天氣看起來越來越惡劣，說不定好會有暴雪，所以現在只能向助理求助，否則他現在的樣子，如果暴雪襲來，他根本保護不了賀晨曦，甚至連回去都做不到。

手機屏幕上的標識打破了顧盛澤最後的希望。

因為風雪太大，手機根本沒有信號，所以電話撥不出去，這就意味着他聯繫不到任何人，沒有人會來救他與賀晨曦。

收起手機，顧盛澤的手已經凍得通紅，甚至十分僵硬，握不住手套。

賀晨曦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反手摘下自己的手套，然後靈活地顧盛澤戴好掉在雪地里的手套，她一邊戴還一邊念叨，“顧盛澤，你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呢，這麼冷的天把手套摘了，手會凍壞的，我剛才就不應該相信你。”

帶着餘溫的手掌覆在顧盛澤冰涼的手背，他笑着催促，“你趕緊把自己自己的手套戴上，不要像我一樣把手凍壞，如果東江了手可就不漂亮了。”

利落地幫顧盛澤整理好手套，賀晨曦又迅速給自己戴上，得意地看着顧盛澤，似乎是在炫耀自己利落的動作，又像是在求表揚。

顧盛澤正要開口，誇讚的話卻被驟然劇烈的風聲吞沒，他急忙展開手臂把賀晨曦護進懷裡，直到風雪漸漸緩下來，才鬆開手。

賀晨曦慢慢抬起頭，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世界，眼睛裡再次染上懼意，“顧盛澤，這裡的風太大了，我們回去吧？”

同樣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顧盛澤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在風雪不停的山上過夜有多危險，他實在不敢想象，可是現在手機沒有信號，無法求救，他的腿也動不了，情況已經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顧盛澤忽然隔着手套握住賀晨曦的手，“晨曦，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來的路？”

賀晨曦想了想，然後又點點頭，“我記得。”

顧盛澤握着她的手，神色變得凝重，認真地說道，“晨曦，你聽我說，現在我的腿受傷了，走不了路，但是這個天氣太惡劣，這裡很危險，你必須在暴雪來之前回去，你沿着我們來的路，趕快回去。”

“你的腿受傷了？”賀晨曦一愣，然後低頭朝顧盛的腿看去，發現他的動作十分怪異，似乎已經僵硬很久。

她毫無徵兆地慌亂起來，拉着顧盛澤一連串發問，“怎麼回事，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沒有不舒服嗎？為什麼現在你的腿又不能走，你剛才為什麼騙我？顧盛澤，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