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盛澤沒有叫過一聲疼，但是賀晨曦知道他傷得很嚴重，很痛苦，否則他也不至於想要放棄逃生的機會，讓自己一個人走。

顧盛澤站起來後，賀晨曦學着電視劇里的模樣，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樣就可以用自己的身體去支撐顧盛澤的身體，只好至少能夠讓他輕鬆一些。

賀晨曦扶好顧盛澤，問道，“你試試，可以走路嗎？”

她知道顧盛澤邁出這一步必然十分艱難，她心裡也很難受，但是就像顧盛澤說的，他們不能坐以待斃，坐在這裡是沒有希望的，但是往前走卻不一定，萬一遇到了別的遊客呢？

顧盛澤動了動受傷的那條腿，腳還沒有抬起來，腿部糾纏傳來劇痛，彷彿是在警告他不要亂動。

額頭立即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顧盛澤只慶幸天色昏暗，視線模糊，賀晨曦看不清他額頭上的汗珠。

咬了咬牙，顧盛澤第二次無聲地嘗試。

骨折最忌諱的就是亂動，這樣不僅疼痛異常，嚴重的時候甚至可能會引起骨骼錯位，但是顧盛澤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走，賀晨曦一定不會一個人離開。

想要賀晨曦活下來，他的這一步就必須賣出去。

顧盛澤咬着壓根邁出一步，然後故作輕鬆對賀晨曦道，“也不是很困難，只要走得慢一點就好。”

賀晨曦知道他說的一定不是實話，但是卻一反常態，並沒有拆穿，而是應和道，“那我們慢慢走。”

實際上即便是顧盛澤的腿沒有受傷，兩人也無法迅速行動，因為腳下的白雪鋪了厚厚一層，一腳踩進去就是一個坑，而周身的寒風也十分凜冽，阻擋了兩人前行的路。

沒有抱怨什麼，賀晨曦和顧盛澤一樣，咬着壓根，默默把顧盛澤身體的重量支撐在自己身上，儘力讓他輕鬆一些。

顧盛澤感覺到賀晨曦的意圖，但是賀晨曦十分纖瘦，原本就沒什麼力量，他擔心自己壓壞了賀晨曦，所以強忍着疼痛，儘力用腿部去支撐是身體。

入夜後溫度不斷下降，烈風中夾雜着冰雪，但是顧盛澤額頭上依舊不斷有汗珠滲出來，因為天色昏暗，所以賀晨曦並沒有注意到。

路上的雪已經快要沒到膝蓋，兩人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艱難，賀晨曦知道顧盛澤傷口很疼，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率先挑起了話題。

“顧盛澤，你看這裡的雪這麼大，我們下一次到這裡來堆雪人好不好？”

眼前被風雪模糊，已經看不到希望，但是賀晨曦卻說這樣的話，顧盛澤壓下心底的酸澀，柔聲應和道，“好，只是這裡風雪大，凍傷了手你可別哭鼻子。”

“我才不會哭鼻子呢！”賀晨曦對自己信心十足，“我又不是小孩子，顧盛澤，你別瞧不起人。”

艱難地在厚厚的積雪中抬起腳步，顧盛澤依舊裝作若無其事，“好好好，晨曦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那下次你還想去哪裡玩兒，我陪你。”

“去哪裡都可以。”賀晨曦也不挑剔，一腳踩下去，沒入厚厚的積雪，“顧盛澤，我覺得只要和你在一起，看什麼樣的風景都是好的。”

雖然只是走出一小段路程，但是地上積雪太厚，深一腳淺一腳，就連賀晨曦也微微喘息起來，嘴裡不斷呼出熱呼呼的氣息。

顧盛澤陪她看了大海，看了雪山，她原本以為自己喜歡那些美景，現在才明白是喜歡那個陪自己看風景的人，她忽然覺得，這些天的回憶里如果沒有了顧盛澤，那麼那些看過的風景也就沒有那麼美了。

“我當然要陪着你。”想到剛才賀晨曦不聲不響脫了衣服往自己身上披，顧盛澤嘆息道，“你這麼笨，又不懂得照顧自己，我如果不好好看着你，誰知道你會把自己弄成什麼樣。”

這樣惡劣的天氣她也敢脫外套，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顧盛澤原本就把賀晨曦當做孩子照顧，今天的事情後，他覺得自己以後更不能放心了。

小孩子至少還知道怕冷，她倒好，冰天雪地里就脫了衣服和手套，比小孩子還要不懂事。

賀晨曦立即反駁，“我原來是很聰明的，只是因為你一直都說我笨，我受到你的影響，所以就變得不那麼聰明了，這些都是你的錯。”

分明一套雜亂無章的邏輯，卻被她說得分外認真，顧盛澤哭笑不得。

耳邊呼嘯的風聲提醒着他天氣的惡劣，顧盛澤道，“晨曦，別說太多話，嘴裡進了風要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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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就是說不過了，所以才會用這樣的理由來剝奪我說話的權利，顧盛澤，我是不會上當的。”

賀晨曦艱難地把自己的腳從雪地里拔出來，重新用力握住顧盛澤的手臂，讓他整個人把重量壓到自己身上。

雖然腳下的路很難走，但是賀晨曦的嘴巴卻沒有停下，她一直在說話，就是想要轉移顧盛澤的注意力，讓他好受一些。

賀晨曦並不知道自己這個方法到底能夠達到什麼樣的效果，也不知道顧盛澤有沒有好受一點兒，但是這是她唯一能夠為顧盛澤做的事情。

顧盛澤早就看出了賀晨曦的小心思，他心裡十分感動，同時又擔心賀晨曦迎着風說這麼多話會傷到嗓子，但是沒想到她這麼執拗，說什麼都不願意停下。

兩人依靠彼此支撐着意志，就這樣一邊聊天，一邊邁着艱難的步子，迎着風雪在身後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另一邊，等在酒店裡的助理見天色已暗，兩人卻仍舊沒有回來，隱隱已經猜測到出事了。

顧盛澤要和賀晨曦過二人世界，所以單獨出去滑雪，也不讓其他人跟着，助理當初就十分反對，畢竟雪山上容易出意外，但是顧盛澤堅持如此，他也拗不過老闆。

見天色拿下來，助理拿出手機撥了顧盛澤的電話，毫無意外地，那頭並沒有任何反應。

雪山上風雪太大沒有信號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如果兩人真的出事，那麼現在一定孤立無援，發現電話打不通後，助理當機立斷，立即決定派出人手進行搜救。

顧盛澤和賀晨曦如果沒事當然最好，他最多不過是白忙活一場，但是如果兩人真的出了意外，那麼現在多耽誤一秒鐘都是在耽誤兩人的生命。

助理做了最壞的打算，聯繫人手後，果斷派了直升機進行搜救。

在助理的監督下，救援人員迅速準備好着裝設備，又帶上了醫生與一些基本的醫療用具，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直升機。

不多時，三架直升機在山下起飛，迅速盤旋而上，延着山脈開始搜尋。

顧盛澤與賀晨曦出門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兩個人穿的都是紅色衣服，在雪地里會十分顯眼，但是天色暗下來，所以搜尋起來仍舊有一定苦難。

助理交代了兩人的衣服顏色，升空後，三架直升機延着不同的線路，開始搜尋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的和賀晨曦與顧盛澤。

直升機盤旋在山體上空，發出轟轟的聲音，與呼嘯的風聲夾雜在一起，十分響亮。

直升機里，助理拿着望遠鏡，聚精會神注視着下面的情況，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雖然心存僥倖，但是卻也十分明白，到現在顧盛澤和賀晨曦仍舊沒有小點兒消息，八成是出事了。

而最壞的可能，就是兩個人已經被風雪埋沒，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囑咐，搜尋的目標不能只放在紅衣服上，如果有任何旅行包或者其他痕迹，都要降落。

大家心裡都明白這些，但是助理卻還是忍不住又叮囑了一遍，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安心。

助理一邊擔心一邊在心裡不斷祈禱，希望賀晨曦與顧盛澤沒有被風雪埋沒，只是受了傷或者因為其他什麼原因不能活動，又或者是兩人迷了路所以回不去，總之不管是什麼情況，總好過被埋進風雪裡，那才是真的生死不知。

雪山太大，即便助理聯繫了三架直升機，但是想要搜遍整個山體，仍舊需要一定的時間。

顧盛澤和賀晨曦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有了獲救的希望，兩人仍舊艱難地在雪地里走着，賀晨曦不斷說話轉移顧盛澤的注意力。

她斷斷續續地念叨着和顧盛澤在一起發生的事情，生怕自己沒話可說，每一件事情多說得十分詳細。

最後顧盛澤實在沒有力氣接話，多半都是賀晨曦在說，為了不讓賀晨曦擔心，他偶爾應和兩句，表示自己在聽。

拖着受傷的腿在風雪裡艱難地走了那麼久，這一切已經超出顧盛澤身體的負荷，他為了不讓賀晨曦擔心才勉強正撐住這一口氣。

但是顧盛澤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神志正在一點一點流失，他甚至可以預見，再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失去意識，倒在雪地里。

即便如此，他仍舊咬着牙支撐着最後一口氣，用盡所有的力氣拖延時間，不讓自己倒下。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賀晨曦走多久，但是他明白，一旦倒下，賀晨曦心裡的支柱也會倒下，所以他一定要多撐一會兒，再多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