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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9-10

再說其他三個女孩一路從閨學到煦園,彼此都默不作聲,不願開口。

容嬤嬤的話並不嚴厲,也不曾面露凶光,可無形中就有一種威嚴,讓人不敢造次。那一字一句輕緩的話語彷彿是深山中的晨鐘暮鼓,直擊到聞着心底,令聞者舒暢,不得相駁。

韶華卻只想着容嬤嬤說起川北的事時,那一刻的動容,讓她覺得心酸。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她卻也只能默默裝作不相識。

“娘子們,到了。”麥媽媽一聲輕喚打亂了女孩們的心思。

綰華和燕綏互望一眼,心領神會地笑了笑,一人挽着韶華一邊手,催促着她下車。跟着麥媽媽,一路進到大廳,只見凌氏和另外一位韶華不相識的婦人並排坐着,與劉氏正開心。只不過相對於劉氏的端莊大方和凌氏的雍容福貴,一旁的婦人顯得單薄瘦弱,像是纏綿床榻的病人。

綰華率先上前給三位婦人拜禮,韶華這才知道那面色憔悴的婦人,竟然是三嬸嬸。一身淺碧色柔柳軟紋素錦細折長裙,上罩了一件藕荷色綉毓秀淺煙石榴枝的褙子,衣衫素雅,頭鬢紋絲不亂,倒也看得出個大家宅出來的娘子。

韶華還記得,崔媽媽說過三房只留下一個遺孀,連嗣子也是臨終前才過繼的。但自從嗣子李斯年裝病回老家以後,就極少看到他出現。雖是與大房、二房同住在一個宅子里,可龐氏因早年照顧生病的丈夫,自己也落了一身病根。如今,龐氏獨自一人住在燾園裡,沒有逢年過節極少出燾園一步,反倒是劉氏得空常到燾園陪她聊天。

難得今日她有心情出來走走,劉氏便忙把娘子們從閨學上喚回來。

待韶華與燕綏上前行禮,劉氏便讓人給她們搬來小杌子,挨着她們身邊坐下。且看龐氏目光掃過韶華以後,只落在燕綏身上。一想到尚未見過面的二堂兄尚未娶親,韶華便默默地低下頭,想必又是一場夫人相看娘子的戲碼。好在,這戲裡,她不過是個跑龍套的。

“大嫂真是好福氣,有這麼標緻的侄女兒。”龐氏的目光飄回韶華身上,只說了一句就又飄走,“五娘子許多年不見,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

韶華連忙起身給龐氏再禮,凌氏甚得滿意,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

“嬸嬸,你怎麼只念着兩個妹妹,不念着我啊。”綰華撒嬌地依偎過去,惹得龐氏一陣巧笑。

凌氏也似真似假地責怪了綰華一句,“你這還是做姐姐的呢,沒見兩個妹妹都比你端正。”眼神在眾人溜轉了一下,便笑吟吟地對燕綏道:“燕綏,今日上學,可有不適,要是缺個筆墨紙硯的,儘管跟二嬸嬸說?”

“謝二嬸嬸關心,先生脾性極好,學問也極好,五妹妹雖與我同日進學,卻得先生誇獎,讓我好生嫉妒。”燕綏也不扭捏,挨到劉氏身邊撒嬌:“六姑姑,要是知道五妹妹這麼玲瓏,我就不急着今日進學了,反倒是落了差距。”

被燕綏這麼一說,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韶華身上,好看:。

凌氏也有些驚異,看着韶華,讓她有些訕訕,心裡腹誹燕綏拖她下水。

卻聽劉氏笑道:“咱家的娘子們個個都聰慧玲瓏,哪個能落了別人後。不過這位女先生脾性雖好,聽說確實極為嚴厲的,年前還被請到川北教郡主規矩呢。五娘能得先生褒獎,可真是大喜事啊。”容嬤嬤給人的印象就是好脾氣,但不好敷衍。

然而,她的好脾氣其實只僅限於她聲音輕緩,不易發怒。

聽劉氏這麼說,凌氏臉上頓覺有光,疼愛地拍了拍她的身子。

“可不是么,先生還衝她笑了,我可是頭回見先生笑。”綰華都說得有些嫉妒。

“誰對誰笑了?”

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健步進來,身着一件雨過天青色暗刻金絲的圓領長袍,長發束金冠,濃眉大眼,神采飛揚。他身後的少年略顯老成,比前者稍矮几分,玄青色長衫令他顯得穩重許多。

“以琛表哥,你瞧瞧咱們家一屋子的老少美人,我都快以為我要走錯門了。”一屋子的女人女孩們都被他口氣誇張的奉承給都樂了,劉氏無奈地笑着搖頭,他笑着上前,“斯晏給阿娘請安,二嬸嬸萬福,三嬸嬸萬福。”

“四郎的嘴巴越來越甜了,這上上下下就沒他哄不住的。”凌氏掩了嘴輕笑。

“他就這張嘴而已,要能及上二郎的十分之一就足夠了。”劉氏的話讓龐氏有些受寵若驚,雖說李斯年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可記在她名下,論起來也是她三房的香火。

凌氏聞言,笑容便僵了僵,但沒讓人瞧出失態。但心裡總歸有些不適,妯娌三人,現在就她落了下風。她最不喜人提這事,但也不好阻着別人話頭。

劉氏似乎也看透了凌氏的心事,話鋒一轉,“不過要論起來,最有福氣的還是二弟妹,有兒有女的,不知讓人多羨慕呢。”

“就是就是。”龐氏也跟着搭腔才讓凌氏的臉色好一些。

“阿娘,您喚我們來就是為了貶低您兒子啊?”斯晏鼓着臉抱怨道。斜睨到掩嘴輕笑的燕綏,故意朝她扮了個鬼臉,燕綏挑了眼,不去看他。

劉氏把兒子的行為都看在眼裡,只道:“瞧瞧你這性子,怎麼不學學你以琛表哥,這還說是今年要秋闈的人,我看你是去湊熱鬧才是,琛郎才是正經讀書人。”劉氏所生的兩個兒子都遺傳到父親。

不說三元及第的李斯晉,便是自小頑劣的李斯晏也十二歲考中了稟生,這才讓百川閣的風水更加旺起來。所有人都堅信除了遺傳之外,一定是李家的風水好,要不然怎麼會出這麼多讀書人。但他們顯然忘了,李家幾百號人中才出了這麼一房讀書人。

以琛聽劉氏提到自己名字,連忙上前一步,中規中矩地給凌氏和龐氏行禮。

劉氏滿意點點頭,望向兩妯娌,口氣卻是對凌氏說的:“這便是琛郎,比四郎虛長兩歲,其實也就是一個年初,一個年末罷了。”

凌氏聞言,特意打量了以琛幾眼,以琛立刻挺直了腰板,顯得嚴素謹慎狀。

韶華也發覺跟在斯晏身後的劉家郎君,打從他們進門開始,以琛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們姐妹身上。熱烈得讓人渾身不自在,若不是劉氏喊到他的名字,怕是根本都忘了魂。就算知道劉李兩家的關係,他這番探尋目光也未免太過赤果果了,綰華似乎也察覺到,拉着韶華往凌氏身後躲了躲。

以琛倒也不是不懂非禮勿視,雖知道劉李兩家世婚的事,但這次前來本着是為了讓他秋闈的事,並沒提婚配。他深知族裡耆老意思,眼看李家在京城站穩根基,他們自然也想來沾沾運氣,。否則劉家又不只他一人讀書,劉氏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六姑姑。除了他聰明好學外,另外便是因為他與燕綏自幼養在宗祠里,頗得族長寵愛,才能到京城李家家塾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