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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滿最終還是把鞋子留在門口,第二天當春多拿給嚴愷之時,他只是嘆了口氣,把鞋子收了起來。

為了躲避音滿,嚴愷之除了三餐和喂葯,沒事就抱着韶華出去,開始還想着去看山頂的湖,據說可以擺積雪映成白雲。奈何嚴愷之的身體被這麼虛耗着,根本也走不遠,好幾次自己都有些晃神。嚇得春多幾乎幫他攔下所有事,只有給韶華喂湯喂葯,他還是堅持自己伺候。

旁人看在眼裡,心裡個個都為他們着急,好好一個壯實大漢,這麼些日子折騰下來,不但瘦了一圈,眼底也浮起了黑影。不知情的都以為嚴愷之是疲累過度,只有春多知道,嚴愷之這哪裡是在照顧人,分明是用性命在交換。

可是,嚴愷之的虛弱卻依舊喚不醒韶華,巴格也都自我懷疑了起來:“不對啊,怎麼會沒起色。”

每天幾乎只有巴格在的時候,嚴愷之才能好好休息一會兒,因為他才放心韶華不會出事。雖然韶華不像其他病人,需要半夜起來伺候,可是他幾乎都是提着心在睡覺,生怕一覺醒來韶華醒了,或者永遠都醒不了了。

“先生,怎麼了?”巴格的話讓他覺得十分不安。

巴格替韶華診斷了一番,從額溫到鼻息到心跳到眸色到脈搏,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神情卻不輕鬆:“我翻遍了所有醫書,找了許多和巫蠱有關的東西,都說只要同命之人的血就能維持蠱的生命,可是墨兒都這麼多天了,沒理由不起色。”

他緊張滴捋起袖子,雙臂都有十幾道深淺不一的刀痕,有的已經結繭起皮,有的還剛剛擦藥。韶華每一天早晚兩碗葯,最少不了的藥引子就是他的血,所以這幾天下來,嚴愷之的氣色要比韶華還難看。

“是不是血太少了,我可以多給一些。”若只是需要血倒也還好,只不過他還得照顧她日常,所以更加疲累。

“嚴爺,這些天你都臉色都青了,要是再多一些,只怕你身子會撐不住。”巴格搖頭拒絕了他的建議,嚴愷之的心情他都看在眼底,若說一開始對他還存着隔閡,此刻他對嚴愷之就只有敬佩。他幾乎是不要命地付出,所有一切和韶華有關的,他都親手去做,最初提到的要他的血做藥引,嚴愷之也毫不遲疑,其魄力讓巴格十分驚嘆。

他顯得不以為意,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他的期待被一天天消磨,真怕有一天自己扛不住,等不到韶華醒來。“沒事,只要她能醒來,回頭我再補一補就好了。”

巴格還是不認同他的做法“可是我怕就算你把血都給了墨兒,也是無濟於事。”

說著,從褲腿抽出一把貼身的匕首,準備給自己下一記狠的。“不試試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旁邊的巴格被嚇了一跳,急忙衝過去,握住他的匕首,緊張地說:“好了好了,夠了,再這樣下去,你身子真的會撐不住的。”他又何嘗不希望早點把韶華治好,照這麼下去,一個沒治好另一個得先掛掉。“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你別做傻事了。”

忽然間巴格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提議,看嚴愷之這樣子,根本就是要拿血當葯喂韶華喝下。

可問題這樣並不代表就能立刻救醒韶華,他要的只是血引子,而不是要他的命啊。

安慰了幾句,便看見春多從外面端葯進來,巴格瞥見嚴愷之已經準備好匕首,搖了搖頭,嘆着氣走出去。這個男人固執到讓他束手無策,就算是為了韶華好,他也不能再這麼眼睜睜看他把自己折磨下去了。

心裡想着回去再翻一遍醫書,看看是不是哪裡遺漏了,迎面正好撞上阿穆,手中的籃子裝着一瓦罐的湯,濕布下還能看着熱騰騰的水汽。不許巴格交代,看着嚴愷之消瘦憔悴的樣子,阿穆主動去找各種滋補的〖葯〗品炖了送來:“巴格大夫,我正好煮了松茸湯,正打算給嚴爺送來呢。”

巴格點點頭,一句話就讓阿穆停步“他在喂葯。”

如今誰都知道嚴愷之喂湯喂葯都不喜有人在場,就算他不說,春多也會幫着趕人。

阿穆開始嘮叨起嚴愷之的好“要我說啊,嚴爺可真是少見的好男人,明明是個讓人伺候的主子,我看他什麼都不會,可是照顧起夫人來,可真是細心體貼。我聽說山下的漢子,個個都是在家翹腳不做事的,都是女人家伺候他,哪裡有他們伺候妻子,就連我家男人,沒死之前也一樣……”說著,眼尖瞄到在竹籬外躲躲閃閃的影子,立刻高喊一句:“音滿你躲在哪裡作甚?”

被揪到身影,不得現身的音滿在心裡小小聲地抱怨阿穆的大嗓門,巴格則有些疑惑:“音滿,你怎麼會在這裡?”

音滿偷偷把東西藏到背後,支吾地說:“我、是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聽說住的是都督,我……”巴格卻輕描淡寫地說:“這裡有阿穆,你回去吧。”嚴愷之如今那模樣瞧着嚇人,他潛意識還是護着女兒。

阿穆不疑有他,拍了胸脯,作豪氣狀“是啊,音滿你有這個份心,你阿爹就高興了,趕緊回去吧。”

“可是我……嚴爺!”音滿猶豫着找什麼矇混過去,忽然聽到屋裡一聲巨大的動靜,她想受驚的兔子一樣,尖叫了一聲,立刻跑了進去,巴格和阿穆也反應過來,立刻跟上。

春多慢慢習慣了他們的喂藥方式,雖然有些尷尬,但通常別過頭也就罷了,畢竟每次都借口出去反而太過突兀。不過這次他慶幸沒有離開,因為嚴愷之忽然間手一抖,溫熱的葯汁傾斜到了出來,他下意識去擋,結果全數淋在他手上,還摔碎了葯碗。

葯汁不燙,可是嚴愷之這暈神的樣子把春多嚇得不輕,他急忙趕過來,只見他一臉青白的嚇人,幾乎毫無血色。而剛剛割開的刀口卻還冒着血,浸濕了他的袖子。他趕忙扶着嚴愷之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嚴爺,嚴爺您沒事吧?”

“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嚴愷之揉了揉額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然炫目。

這時,巴格他們跑進來,看到這一幕,他立刻沉下臉色,口氣堅決,不容嚴愷之拒絕。“阿穆,麻煩你舀一碗湯來,先讓嚴爺喝下。嚴爺,你先休息一會兒,這裡有我們。”

“那就拜託了。”嚴愷之想了想,明白自己無法勉強,只得點點頭。

見他讓步,春多也鬆了口氣,攙扶着他到春多特意為他準備的竹椅上休息。嚴愷之高大的身軀和韶華並排躺着,可都不敢放心睡,總怕半夜壓倒她,所以春多自己上山砍了竹子,做了一張可供他睡覺的竹椅吧格看着音滿愣在原地,一臉驚恐萬狀,皺了眉“音滿,你還愣着做什麼,要幫忙還不趕緊把地上的東西掃一下。”

音滿這才回過神,阿穆母子各自伺候着嚴愷之夫婦,音滿收拾完地上的殘渣,看着父親一言不發就往外走,急忙追了上去。“阿爹,為什麼嚴爺要用血喂夫人。”她一直以為嚴愷之之所以看上去憔悴疲倦,全是因為照顧韶華,沒想到竟然是以血為代價。忽然間,心底還想碎了一塊,酸痛得讓她想蜷縮起來。

巴格表情凝重,顯得很嚴肅,簡單地跟音滿解釋:“因為墨兒〖體〗內養了只同命蠱,原本是沒活下去的機會了,偏有世外高人用同命蠱救活了她,可惜她身子太弱,根本醒不來,所以只能用血去喚醒她,防止巫蠱反噬。”

音滿沒有注意到父親口裡的稱呼,一顆心都懸在嚴愷之身上。“我看嚴爺他……好像快撐不住了,他會不會死?”

巴格重複了一句:“同命蠱是同血同脈同生同死。”通常是為了要挾或者牽制,才故意下蠱,這同生同死是個極為邪惡的詛咒。可是放在嚴愷之身上,他幾乎恨不得把命都換過去。

音滿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可是這樣下去,夫人沒醒過來,他就得丟掉半條命。”

巴格心裡十分壓抑,為韶華的病,他幾乎也愁白了頭“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按理說,不可能一點起色都沒有,難道是哪裡出錯了?”

靈光一閃,音滿為自己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而顯得很高興“阿爹,可不可以用其他人的血,我也可以……”看着父親狐疑的眼光,她立刻舉手保證“我可以幫阿爹的忙,反正我身體很健康。”

巴格打了個激靈,氣得大罵:“胡鬧!你以為這是喂湯喂葯,這同命蠱,我也只是聽說過,從未真正見識過。就連這辦法,也是從古籍中找到,都不敢有十成把握,你跑來摻什麼腳。”暗暗握住了拳頭,眉頭擰成個川字“況且,也不知道不是同命之人的血,會有什麼效果,萬一、萬一……”

“萬一什麼?”音滿的心要給吊了起來,緊張地等待着最壞的結果。

巴格最後還是沒回答,只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我也不清楚。”結果太可怕了,他不敢想象。

音滿沮喪地耷拉着腦袋,一副很失落的樣子“連阿爹醫術這麼高明都沒辦法嗎?”

巴格喃喃自語,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如果救不回韶華,他這輩子也是難以安寢。“這不單單只是病,許多事情不是我們想得那麼簡單。要是能見一見這位世外高人就好了……”可是他既然能下蠱,卻不能解,難道他也沒辦法?那他又為何讓他們來白山,莫不是白山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