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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裡面有多少頭牛,我不大記得了,應該至少也有十幾二十頭吧。另外,還有幾頭驢,不過它們和牛不同,是不用下地幹活的,因為它們的主要工作是拉磨。要說這驢啊,真是個任勞任怨的動物,勞累了一天,卸下驢夾板,摘掉蒙頭,它朝天“昂昂昂”地大喊幾聲,然後在地上打上那麼幾個滾,身上沾了一身的草屑和灰塵,然後站起了抖那麼幾下,立刻就疲勞頓消,得兒得兒地就跑去吃草了。80年代中期已經開始實行了大包干,可是各個生產隊里的牛屋還是保存着的,很多家裡有牲口的人還是願意把牲口寄養在這裡,請一個本隊的五保戶老頭給看着,有牲口的人家會每年給他一些口糧,直到了90年代,連麥場都變成了田地,這些牛屋才消失不見了。

現在不是冬天嘛,所以我對冬天牛屋的記憶最是深刻,那個時候,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取暖的設施,在家裡烤火取暖是一件非常非常奢侈的事,外面堆積的麥秸稈是要用來燒飯的。所以要想烤火,就得到生產隊的牛屋去,為什麼去那裡呢?因為這牛啊最怕冷了,一到了冬天,就必須要燒火取暖,說實話,讓勞作了大半年的牛兒享受一下這溫暖也不為過,天經地義啊。

那鄉親們自然也就沾了牛的光,到牛屋裡來烤火就順理成章了。外面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牛屋裡柴火通紅,溫暖如春。尤其是老年人,他們更是牛屋的常客,除了回家吃飯之外,大多數時間都長待在牛屋裡。儘管牛屋裡瀰漫著煙塵,但是老人們似乎特別能承受煙熏火燎,他們一個個靠火堆很近,敞開衣襟,很享受那一股股的熱浪。

越是晚上,來牛屋的人越多,喝罷湯,村民們便三三兩兩的朝牛屋聚集,如果遇到了雨雪天氣,天寒地凍的,毛窩子的噠噠聲便成了村路上一道難得的風景。還有人會帶幾塊紅薯來,放在火堆里捂着,餓了,就拿出來分着吃了,噴香。

要是渴了的話,也簡單,在我的印象中,我們這裡很少有人專門去喝茶的,因為我們平時一日三餐都要熬稀飯,就是往水裡加勺大米,或者玉米碴子,或者紅薯干碴子熬成的糊糊,這個每人每頓都能喝上好幾碗,自然就不用喝茶了。而在牛屋裡這麼一烤,又吃了紅薯,自然就口渴了,在牛屋的屋檐下就掛着長長短短的冰凌子,長的像拐棍一樣長,短的也有手掌那麼長,隨手敲下一根來,然後就往嘴裡一嚼,“咯吱咯吱”的,像吃冰棍一樣,解渴啊。那時候人的抵抗力是真好啊,我們在外面幹活,到有泉眼的地方,都是捧起來就喝,也很少會有感冒拉肚子的。

除此之外,牛屋也成了村裡的公共免費旅館了,誰家裡來了親戚,河南的朋友,山北的老表,家裡的被褥不夠,就到牛屋裡借宿,慢慢的遇到紅白喜事,人多,家裡擠不下,也到這裡來住一晚,牛屋裡堆滿了麥穰子,滑溜溜的,躺上去很舒服的,隨便蓋個薄毯子就能美美地睡上一個暖和覺。

最後,牛屋還有一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裡是故事的天堂。有時候不知道誰從哪裡借來一本書,往往都是沒了書皮,或者卷了邊的,紙都已經泛黃了的,還有好多的繁體字,在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下,有個識字的人在那裡吃力地,磕磕巴巴地讀着,遇到了生僻字,就給糊弄過去了,不過,聽眾們並不在意,聽得還是很認真。就連旁邊吃飽了草料,喝足了水,卧下休息的牛兒們,似乎也在一邊反芻,一邊聽得入了迷。

我記得在牛屋裡聽過,,,等,後來的好些書還是我給他們讀的呢,不過很多都是斷斷續續的,不是全本。也有專門來莊裡駐紮下來唱大鼓說書的,表演把戲的,他們也都趁着這農閑的時光來掙點外快養家,那自然是要住在牛屋的。唱大鼓的都能連續說上一個多月,玩把戲的也至少七天八天的,不過,他們是不要錢的,自己做飯吃,結束了之後,會扛着口袋從村西頭開始,挨家挨戶的討糧食,麥子,玉米,甚至紅薯干都可以的,一家只要一碗,一般情況,無論是去聽過還是沒有聽過的,都會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