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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宮禁之中,是帝王的所在。御書房裡,北山嘯則手中拿着一本摺子,威嚴冷峻的面容上,透着幾分煩躁的情緒,貼身伺候的內侍在一旁覷着他的臉色,勸道:“君上不如歇息片刻。”

北山嘯則年過四十,正當壯年,少年時又鐵馬金戈征戰四方,身體底子一向不錯。可自從今年春天起,便總覺不適。太醫看了幾次也說不準什麼名堂,只說是日理萬機,勤苦操勞所致,讓多休養。

內侍楊承志是他身邊伺候久了的老人,北山嘯則一個眼色一個動作他都無比熟悉,見他沒有要歇息的意思,便拿了見外袍給他披上,一一接過他看過的摺子,再小心翼翼規整到一旁。

“哼。”北山嘯則突然不着為何煩躁愈盛,冷笑一聲,將手裡的一本摺子重重砸到地上:“南宮!好一個南宮!”

楊承志彎腰撿起摺子,見那是南宮向皇室進獻黑石島,並主動懇請替皇室開採黑石島的摺子。便明白了皇帝的怒氣從何而來。三公主借公孫老夫人的壽宴,逼迫對方交出黑石島的事,他是知道的。

既然是南宮一族出海尋到了黑石島,替皇族立了功,提出要統總黑石島的一應事物也無可厚非,但這樣一來,與不交出黑石島也沒什麼區別。若君上另擇他人接受此事,又難免讓其他人猜測側目,留下話柄。

他低低的躬身將摺子放回北山嘯則的案頭,說道:“南宮烈即便能保住性命,一身本事也比不得其父。”

“南宮烈雖然不足為懼,但此事卻有變數。”北山嘯則沉聲道:“當年先皇與北山祁域斗的風雲變色,不過是險勝。暗主一脈絕處逢生是必然,但朕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韜光養晦改性南宮走了世族崛起的路子,這麼多年,朕居然沒有現!”

“您說的變數,是大安的那位王爺和公孫家的那位五小姐。”

北山嘯則起身踱了幾步,負手在先皇親手書寫的一副字跟前站定,卻好似突然散了怒氣,不再說此事。轉而問道:“皇后那邊怎麼樣了?”

楊承志立即道:“皇后娘娘用了安胎藥已經好了不少,只是還吐的厲害,太醫說此事常見,也未看出有何異常之處。但皇后娘娘懷太子殿下的時候,也沒這般大的反應,因此心有不安,今日又了好一通脾氣。”

北山嘯則聞言,眼神變得深邃不可琢磨,說道:“嗯。”

夜中二更鼓聲漸消,元合宮內依舊人滿為患,王皇后在殿內煩躁的來回走動,宮女內侍們遠遠近近的伺候着,提心弔膽的陪着,半點聲音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暴怒。

不知怎麼回事,投胎懷太子的時候,王皇后都沒這麼大的反應,這一胎卻時常心神不寧,躁亂不安。“都說女人年紀大了生孩子與年輕女子不同,難道是因為本宮老了?”

王皇后坐到妝台前,攬鏡自照。

鏡中的女子三十有三,雖不如十幾歲的女孩子年輕嬌嫩,卻另有一種脫離歲月桎梏的婉轉風情,那種經歷歲月沉澱出的睿智沉穩,也是初初長成的女孩子比不得的。她的坐姿十分淑美,纖細柔軟的手掌仍然白皙嬌嫩,此時交疊着放在腹部,別有一番柔和媚態。

她身邊的譚嬤嬤方額闊耳,及是面善,當初又是伺候過她生產的,聽她此言便說道:“娘娘哪裡的話,別說娘娘與老字不沾邊,就說後宮這些女子,四十幾歲順利生產的多不勝數,娘娘這算的上什麼?只管放寬心,好生將養便是。”

王皇后聽着這話卻依舊不能釋懷,拿起婢女新沏好蜜水輕輕啜了一口,雪白的指尖因為茶盞的熱度染上些許粉紅,小指上長長的精緻護甲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異常華貴。譚嬤嬤勸道:“娘娘還是該早些休息才是,莫要累着了。”

王皇后不應聲,煩躁的放下杯盞,復又站起身無目的的走動,不一會說道:“叫太醫來,本宮還要再問一問!”

宮侍不敢怠慢,立刻去請太醫。

片刻太醫誠惶誠恐的到了王皇后面前,細細請了脈,又詢問了幾句,都是譚嬤嬤在一旁答了。太醫這才說道:“皇后娘娘無礙,孕者常有心緒無法平復者,實屬尋常。”

“本宮又不是沒生過孩子,你說的這些我自然知曉。可本宮心中煩亂,並非與之相同。”王皇后皺眉,她也知道女人有孕後心緒煩躁是正常的,可她內里的這種感覺,卻不似那般,她雖說不上來,卻知道大大不同,偏偏說出來之後,太醫又什麼都看不出來,身體也無異常。

太朱醫心中叫苦,抬眼看了王皇后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使對方安穩下來。

王皇后見她似有遲疑之色,不由冷聲道:“朱太醫,你知道本宮向來不愛聽廢話!”

朱太醫無奈道:“當初臣也見過像娘娘這般異樣的孕婦,後來那女子生下一對雙生子……不過,臣並不知是否與此有關。”

王皇后一怔:“雙生子?”

“是……”朱太醫答了一句,又生怕最後王皇后若生下的不是雙生子會來怪罪,急忙道:“臣並不能確定,只是由此先例。”

王皇后自然知道此時不能坐實,但聞言心中也好受了不少,擺擺手道:“行了,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譚嬤嬤見王皇后臉色,又勸道:“娘娘若實在睡不着,不如請三公主過來與您說說話?”

王皇后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那孩子整日忙的腳不沾地,晚上還要來宮裡陪我,這一天下來,已是累極,擾她做什麼。”

譚嬤嬤笑道:“娘娘與三公主,不是親母女,勝似親母女。”

王皇后露出些許笑意,說道:“她是先皇后的孩子,身份尊貴,卻也不過是個公主。本宮嫁入皇家之時,她才五六歲年紀,還不懂得什麼呢。君上將她放在本宮身邊養,索性本宮便拿她當親生女兒來看待,既得了美名,又得了君心,何樂而不為。天長日久相處,她又孝順,怎麼能沒感情呢?”

“娘娘說的是。”

主僕二人說著話,困意也漸漸涌了上來,片刻,王皇后終於睡著了。

……

此時城西荒郊洞穴之中,四人正準備先回到地面上去,卻驚恐的看見黃漿翻湧的井口,赫然伸出一隻黑黝黝的三趾鱗爪!

南宮海勃然變色,即便之前有所猜測,但因為將信將疑,抱着僥倖,根本沒想到這井中當真有活物存在:“快退!你們先退出去!我來斷後!”

楊戭與南宮海其實是一樣的感覺,根本沒有想到這鎖龍井中當真有東西,難道真的是龍嗎?

四人說話間已經摸到洞口,準備往石階上爬去,卻聽上方傳來一連串的“咔噠”聲,洞口瞬間被封閉!

幾人大驚失色,公孫嵐強壓着緊張,說道:“洞口上方若有人來,我應該能聽到才是,想必是石洞的機括在一定時間內會自動合攏。”

她一躍登上石階,嘗試這打開洞口,卻根本不行。而井口的腥氣卻越來越濃,那黑色的鱗爪死死扣住井沿,似乎在努力掙脫什麼。

楊戭道:“看來,我們只得和這東西拼了。”

眼見那井口翻湧的黃漿中似乎泛出一層血色,公孫嵐驚訝道:“若真如傳言所說,凶龍困於此處,而這些被拉出的鎖鏈,就是鎮壓它的東西了?”

她拔劍緩緩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看那鱗爪之下到底是什麼怪物,卻聽見裡面傳來一聲低低的吼聲,像牛叫,卻又低沉雄渾許多。這種未知的恐懼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打破人心底最深的防線。

平時膽大包天的月息竟一時腿軟,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公孫嵐顧不得去扶她,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因為她看見從井口緩緩伸出一對黝黑的角來,而井口溢出的水血色更濃!但它的似乎忍受着極大的痛苦,每挪動一分都要經受千刀萬剮的煎熬,因此動作十分緩慢。

楊戭想起之前在海島上斬殺的龍羅,不由沉聲道:“總不能等它真的爬出來之後再做打算,不如趁此機會斬斷它的鱗爪,將鐵鏈扔回京中將其鎮壓。萬一是什麼活了千百年之久的惡獸,出來之後也要禍害人間。”

公孫嵐應聲道:“現在也沒別的辦法。”

說著,她跟楊戭二人一躍上前,一刀一劍對着那隻漆黑泛光的鱗爪便斬了下去,然而,一聲刀劍相擊的鳴音響起,那隻鱗爪居然分毫未傷,刀槍不入般死死勾在井沿上!

兩人有奮力砍了數十刀,那鱗爪竟然連一絲痕迹都未能留下!公孫嵐喃喃道:“看來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那鎖鏈上了……”

幾人見狀不再遲疑。紛紛上前抓起鎖鏈便往井中那對角上扔了過去!那東西似乎感受到了壓制,又出驚天的怒吼,並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破井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