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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的江山?眾人大驚!紛紛看向楊戭。

之前的亂黨一事雖然已經被壓下,但各路傳言仍舊喧囂塵上,楊戭則被高高架在風口浪尖之上無法迴避。太后這句話,不僅將楊戭推在了她們母子前面,更是要逼迫楊戭替她們母子消災擋難。

紀爾嵐挑眉,如此高明的挑撥……

然而楊戭只是淡淡看了太后一眼,說道:“蘇家早已不復存在,這還是太后親手為之,剛剛流光才從頭到尾複述過,太后就忘了么,記性也未免太差。”

輕飄飄的一句話,將太后噎的臉色發紫,她說:“蘇家有皇上,有你,難道還不夠么!”她不相信渡王半分準備都沒有,若他能與自己聯手,阻止端王的所作所為也不是不可能!

楊戭卻失笑道:“太后莫不是失了神智,忘記了本王姓楊?”他就算想要這江山,也不必打着蘇家的旗號。太后,已經黔驢技窮了。

“你!”太后見皇帝氣息漸弱,顫抖着站起身,卻再也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言辭。

端王譏諷的看着太后,說:“這不是蘇家的江山,也不是你們母子的江山!這是先皇的江山,是楊家的江山!”他緩步走上台階,來到皇帝跟前,蒼啷一聲拔出牆壁之上掛着的銀鞘寶劍,說道:“今日,本王就要手刃叛逆,整肅大安朝綱。”

連太后都沒有想到端王會有這樣的動作,驚怒之下連忙撲上前去,然而她一介女流,慌亂之下是怎麼也不可能擋得住端王這一劍的。就在她絕望之際。一柄細長骨刀“蹭”的破空襲來,釘在了端王的手腕之上!端王手中的長劍落地,溫熱的血線飛濺糊住了太后的眼睛,一片朦朧的血色中,她聽見楊戭說道:“皇叔未免太過急躁。”

端王咬牙將手腕處的骨刀拔出,看向殿前站着的楊戭,沉聲說:“侄兒,你這是何意?莫非你果真有叛逆之心,要趁此機會坐收漁翁之利,將我等一網打盡?若是這樣,你未免小瞧了你的皇叔。”

紀爾嵐對端王不動聲色顛倒黑白的本事佩服至極,她上前一步站在楊戭身邊,說道:“是小女子一時情急,得罪之處,還請端王爺見諒。不過,就算太后與皇上犯下大罪,端王爺如此處置着實不甚妥當。”

李相等人都被方才驚魂一幕嚇丟了魂,此刻回神紛紛點頭勸道:“是啊,王爺,如此輕率處置,到時可怎麼跟天下人交代?太后混淆皇家血脈並非小事,此等醜聞萬萬不可傳出宮闈,否則先皇顏面何存那!”

再說,皇帝本已是強弩之末,註定活不成了。何須再多此一舉!

端王已經失去最好時機,聞言沉默的看向殿外,似乎聽到了什麼,又聽不真切。但他對自己的布置無比放心,便又將注意力收回落在殿內。

太后和李忠翰已經將昏厥的皇帝拖到一邊兒,遠離端王所站的位置。皇帝似乎有醒來的跡象,但他身體漸失溫度,臉上也毫無血色。太后束手無策,環顧四處,看見悄無聲息站在角落裡的蕭皇后,頓時怒道:“你杵在那裡做什麼!皇上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還不給哀家滾過來!”

蕭浛眉目微動,抬頭看了她一眼,一動不動。

太后瞪大眼睛,渾身篩糠似的抖起來,說道:“哀家怎麼忘了!你是端王府出來的人,是端王妃一手調教出來的人!你與他們是一丘之貉,都虎視眈眈看着我兒的江山!”

端王蹙起眉,好似不願太后再繼續說下去,打斷她道:“事到如今,太后還想這些瑣事做什麼。倒不如想想該如何贖罪!”

楊戭看着端王說道:“皇叔此言差矣。”

端王聞言看過來,見他一身玄青色衣袍在殿內燃燭火之下略顯暗淡,卻更突出他一身清冷氣質,竟與年輕時的先皇有六七分相像,不由沉聲說道:“侄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太后謀害忠良,致使蘇、唐兩家滿門喪生,證據確鑿,罪不可恕。但這其中所關聯的舊事,有關皇上血脈之事,還有待考量。”

太后聞言立即站起了身,端王不悅道:“連太后身邊貼身女官都已經言明實情,還有何值得考量之處?”

楊戭看了一眼紀爾嵐,紀爾嵐會意,從袖中拿出一張發黃的薄紙,看上去像是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她展開讀到:

“元和三十二年,六月初五皇上生辰。宮中大宴過後,余派遣殿前司侍衛巡視各宮,出宮之前見一人影夜入含啟宮,遂一路尾隨其入內。此人行跡可疑,直奔宋賢妃寢殿,余大驚之下跟隨至殿內。發現守夜宮人皆昏迷不醒,而此人正欲對宋賢妃行不軌之事。遂上前交手,但此人武藝高強,奪門而逃。事關重大,關乎宋賢妃聲譽,不敢聲張,暗中查探黑衣人身份,無果。”

端王面色一變,太后瞬間僵立在當場,宛如泥塑木雕。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聽此手書的口吻,便能猜出是誰的手筆,問題的重點在於此手書的真假。曹御史問道:“這位姑娘,可否將此手書給曹某過目?”

紀爾嵐道:“那是自然,曹御史定能一眼看出這是誰的筆跡。”

曹御史凝重的接過手書,上上下下仔細看了多遍,又遞給王大學士過目,而後說道:“老夫敢以性命和多年的官聲保證,此手書,的確是蘇勻無疑!”

王大學士端詳着那張紙看了許久,眼中竟濕潤起來:“是他……是他的筆跡……”

蘇勻曾是王大學士的學生,也是他最喜愛的幾個學生之一,當年蘇勻出事之後,他受的打擊不比蘇家小。如今蘇家舊案沉冤昭雪,但蘇勻還蒙受着不白之恥。如今渡王似乎有意要洗清他的冤屈,王大學士忍不住有些激動。“渡王爺,這……這手書是從何處得來?”

楊戭見王大學士如此,不覺動容。自從太后當政,對方少有出頭的時候,親朋好友都說他是真正的大隱隱於朝了。然而,楊戭卻知道,還留在朝中,是因為他心有不甘。不言不語,是因為他已經對朝廷寒心。

“蘇家尚有一對兄妹存活於世,這封手書是由他們保存下來的。”

眾人紛紛傳看手書,將上面的內容細細看了幾遍,一時間難以言語。

太后身為當事人,自然知道這手書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她覺得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什麼意思?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紀爾嵐憐憫的看着她,說:“蘇勻那樣的人,就算知道是你殺害了他的妹妹,也不會用那種方法去報復你。太后娘娘以己度人,未免將人都看的太過卑劣,恐怕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點吧?”

太后強自鎮定,猶自止不住發顫的聲線:“你把話說清楚!”

“太后娘娘還不明白嗎?蘇勻當日是追尋另外一道身影而進入,不過是前後腳。所以,前面企圖對太后不軌的那人,也並未得手。所以,皇上的確是先皇的孩子沒錯,只不過事情太過巧合,讓太后娘娘誤會了,以至於太后心中存疑多年,才有了後來的一件件悲劇!”

殿上眾人剛剛消化端王揭露的事情,轉眼之間卻又峰迴路轉!

李相本是太后黨,自然不希望太后和皇帝完蛋,他聞言立即問道:“這是真的?”

端王沉聲喝道:“胡說八道!一封手書,有千百種方法可以作假!”

“作假?請問,渡王爺與太后有血海深仇,有必要作假替她開脫嗎?”紀爾嵐的目光暗含嘲諷,說道:“端王爺不必急着反駁,這裡還有一件東西,還要請您仔細看看。”

她將手心攤開,露出手中的一樣東西。那是賭坊之中常用的骰子。骰子大多由獸骨製成,質地多樣,成色也不盡相同。而紀爾嵐手中的骰子,質地半透,光滑如玉,色澤瑩白,紋路自然,十分美麗。

紀爾嵐見端王面色大變,笑道:“想必諸位大人都知道這是什麼吧?”

眾人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此舉是什麼意思。王大學士細思片刻,瞭然道:“這骰子,像是天山雪鷹骨所制。”

稍微對骰子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能夠製作骰子的獸骨中,屬鷹骨尤其珍貴,不僅因為蒼鷹稀少難得,更因為鷹骨是治療筋骨損傷骨折的良藥,對於陳年難愈的骨傷舊疾都有十分明顯的治療效果。所以,鷹骨藥用的價值更大,即便有人得了鷹骨,也少有人會拿去做什麼骰子。

但世族之中,當然會有不少人附庸風雅,不惜用鷹骨製成骰子。然而一般的鷹骨色澤偏黃,並不像眼前這隻骰子色澤瑩白明透。雪鷹已經及其難得,用其屍骨做成骰子,更是一般人難以做到的。

紀爾嵐說道:“諸位大人怕是都聽說過,端王爺年輕時曾擁有過一隻天山雪鷹,後來先皇左腿受傷,每至陰雨天氣便疼痛難忍,端王爺毫不猶豫將雪鷹斬殺獻給先皇治傷,事後還成了一樁兄友弟恭的美談。”

眾臣都朝端王看去,顯然是知道這樁舊事。

端王並不看紀爾嵐,彷彿不屑與她交涉,垂眸淡淡道:“一隻骰子,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