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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野波瀾橫生,安寧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太子黨,三公主,還有暗中窺探伺機而動的幾位皇子,再加上四大世族,這些勢力盤根錯節的纏繞在一起,足以令朝野震蕩,四海翻騰。

靖王朝若陷入內亂,百盟必定會沖大安張開血盆大口,北山嘯則如果不想讓他們得逞,就會調兵支援大安,但領兵的人選,又將成為一大難題。在收復皇權之際,誰能得到北山嘯則絕對的信任?

而且,與百盟的戰事一開,靖國以北的戎族定會伺機擾邊,企圖渾水摸魚。

公孫嵐聽到莊戶管事提到莊戶收成,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軍需。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可見戰事一起,起決定性作用的,便是軍需。

她受大勢所趨,要插手江山易主,朝代更替之事,卻也不想另生靈塗炭。那麼就要想辦法,讓所有的事都最快最有效的進行。倘若明年的收成受到影響,必將影響戰事。

糧草不足,戰事就不知要拖延到什麼時候,百姓也將受到極大的牽連。

所以,不僅要提前準備,還要在另外想想別的辦法。辦法她倒是有,但公孫一族卻不好出這個頭。

公孫嵐眼睛一轉,突然有了個好人選。

……

崇元寺一事漸漸消了聲,隨之鬧得沸沸揚揚的,是崔家攤上的麻煩,當其沖自然是吏部尚書崔鴻遠。崔家口口聲聲喊冤,卻始終查不出被人陷害的證據。

岳榮廷不禁鬆了口氣。若崔家真是冤枉的,他心中也會過意不去。

這日回府,岳夫人拿着一隻盒子捧到岳榮廷跟前,說道:“老爺,您看這是什麼?”

岳榮廷不解的打開盒子,見裡面是一隻只手掌大小的圓餅:“這是哪裡來的?”

岳夫人皺眉看着盒子里的東西,說道:“今日公孫大夫人到府上來走動,帶了幾樣伴手禮,其他倒還好,只是這一樣,卻有些奇怪了。”

公孫岐風提醒岳榮廷禪杖的事,無論如何,岳榮廷都要表達謝意。因此讓岳夫人到公孫府上走動,送了謝禮。沒想到今日公孫大夫人突然來訪,送了這個東西過來。

岳榮廷掂起圓餅,放在鼻下聞了聞,似乎有淡淡的草藥香氣,還有菘菜的味道,他不由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口感粗糙,帶着微微的鹹味,似乎是糠米所制。

岳夫人見他就這麼吃了不由責怪道:“你怎麼就吃下去了,這糠糟可是莊戶人家用來餵豬的!真不知道薛氏怎麼送了這麼個東西過來?老爺,他們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對咱們送去的謝禮不滿?”

岳榮廷皺着眉細細咀嚼,突然眉目一亮,又咬了一口下去。岳夫人一驚,上前去搶,嗔道:“我說你瘋了不成,這東西哪是人吃的!”

“哼,頭長見識短!”岳榮廷咽了口中的粗餅,說道:“你可知災年百姓都吃什麼救命?你可知當年鄂州鬧飢荒時,連這糟糠都吃不上,易子而食!”

岳夫人瞪眼道:“可咱們現在日子過的好好的,吃這做什麼!”

岳榮廷不欲與她爭辯,將她手中一盒子粗菜餅搶過來,寶貝似的抱在懷裡,說道:“我去找李慶元,不在家吃飯了!”

岳夫人不解道:“你找他做什麼?”

岳榮廷卻顧不上回答,腳下生風去找自己的好友了。

李家地方不算大,卻單獨僻了一間院子出來裝藥材,滿院子的藥材幾乎讓人沒有下腳的地方。

李慶元正在院子里翻曬草藥,忙的滿頭大汗,見岳榮廷來了,也沒挪地方,依舊站在藥材堆里忙碌,口中隨意道:“你有事找我?我正忙着呢。”

李慶元是岳榮廷的知交好友,平時是個民間郎中,若遇岳榮廷出征,他便算作隨行軍醫。

岳榮廷聞言也不在意,笑着打開手中盒子,伸長手臂遞給他一塊粗菜餅,說道:“你看看這個!”

李慶元也伸長手臂,接過他遞來的東西打眼一看便愣了愣,聞了聞更是瞪圓了眼睛,與岳榮廷的反應一樣,一口咬下去,在口中細細咀嚼半晌,然後說道:“好東西!真是好東西!是誰這般心思奇巧!”

岳榮廷也掩不住神色激動,說道:“好不好吃?!”

“好吃!自然好吃!”

二人所說的“好吃”自然不是這東西味道好吃,而是因為它的作用太過“好吃”!

李慶元從草藥堆中出來,拉着岳榮廷進了屋子,說道:“這糠米餅子里混了晒乾的菘菜,還有功效各異的草藥,但不管是糠米還是草藥還是其中的菘菜,都是最低廉的,這樣的東西,若遇災年,打仗,都是最好的糧食補給!”

岳榮廷當然知道今年雨水多會導致收成不好,明年若能平靜度過,自然沒什麼,可萬一起戰事,存糧必然不足,後果可想而知……他身經百戰,早就知道民生與國強息息相關,這幾日便為這事了不少愁了。

“的確是及妙啊!菘菜成熟時間短,又能保證身體所需,這其中的草藥,還可隨時替換,防暑,防瘟疫都不在話下……這糠米就更不用說了。”

李慶元興奮道:“這是你想出來的注意?!”

岳榮廷瞪了他一眼,自己這是又要踏公孫家的人情了!他沒好氣的說道:“不是!我現在就去找做餅的人!你跟我一起?”

……

憑欄處艷華灼灼,一朵朵鮮紅欲滴的薔薇,如一團團燃着的火,在六月的青空下肆意綻放。

煙粉宮裙的少女站在迴廊花蔭處,在花朵的映襯下略顯清淡,卻似融入了靈魂的畫中人,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生動。

公孫荼伸出手,將自己纖長手指暴露在暖意融融的陽光中。聽說,疏離太后已久的君王,終於要來翊坤宮給自己的母親請安了。

因為北山嘯則命禮部所制的禪杖出了問題,繼而引天怒,導致太子與太子妃差點命喪崇元寺。奏摺雪花般飛上北山嘯則的案頭,藉機向他施壓,“婉言”勸說他與太后之間的“疏離”有違孝道,此次事故,也許是上天的給予君王的警示,不可輕忽。

北山嘯則暗自心驚,太后沉寂多年,手中勢力仍舊堅實牢固不容小覷。然而他不得不照做。

一個“孝”字壓下來,逼得他先要像對方低頭。

公孫荼卻不管這一切都是什麼因什麼果,她所在意的,是不容錯過的機會。

所以北山嘯則移步翊坤宮時,看到的便是荼蘼花色下,鮮明靈動的美麗少女,噙笑觸摸陽光的身影。

“這是誰?”

被驚艷了目光的北山嘯則微微側頭,問身邊的楊承志。

楊承志身為北山嘯則身邊的第一宦官,自然對宮中一切事物了如指掌,況且,太后將公孫荼留在身邊的時候,也並未避諱。他早先便已經將此事稟告過君上了,於是稍加提醒道:“這位便是公孫家那位三小姐,前段日子入宮,被太后娘娘留在身邊陪伴的那位。”

“是她?”

北山嘯則眉尖一挑,聽說這丫頭從小病病殃殃,沒出過幾次門,見過她的人也少之又少,沒想到竟是個絕代佳人。不過,他這一生見過的美人實在太多,若沒有過人之處,也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唯一讓他感興趣的地方,是太后硬要將此女留在身邊的原因。難道,是為了“親近”公孫一族么?聽說太后身邊那個出宮的姜嬤嬤,似乎還特意去了公孫家教養這位三小姐?不知太后是否已經收攏了公孫?

當年公孫荻與廉王的關係似乎不錯……

想到廉王,北山嘯則的面容漸漸陰沉了下來。楊承志在一旁看着他,身子不由愈低了下去。

“奴婢給君上請安。”袁女官從遠處過來,瞟了一眼遠處的公孫荼便收回目光,徑直向北山嘯則恭敬行禮。

北山嘯則抬了抬手,說道:“起身吧。”

“謝君上。”袁女官直起雙膝,面上的笑容一絲不苟,說道:“太后娘娘聽聞君上來了,正在殿中等您呢。”

時隔多年的會面,沒有興師動眾的駕臨,也沒有大張旗鼓的迎接,只是兒子一身家常便服,像尋常人家日日請安那般,前來看望自己的母親。

太后能夠領會北山嘯則的意思,也願意先陪他演一場母慈子孝的戲碼。

袁女官的說話聲不大不小,終於驚動了廊下賞花的公孫荼,她聞聲轉身,看見遠處的北山嘯則先是驚了一瞬,隨即柔順的跪地沖北山嘯則行了跪拜大禮。

北山嘯一愣,對她此舉生出幾分好奇。沒有靠近,沒有討巧的請安,卻奉上的最為尊敬的禮節。這是什麼意思?如此恭敬柔順,是為了訴說她心有苦衷不得言說?是為了表達被太后禁錮不得親近自己的不甘?

方才陰沉的心境不由緩和了幾分,也許,公孫一族也並沒那麼容易被太后收服?

“走吧。”北山嘯則看了袁女官一眼,負起手抬步朝太后所在之處走去。

廊下的公孫荼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緩緩抬頭看向那道背影。

在太后眼皮地下,她不能做的太過明顯,只希望君上能夠明白他的心意吧……她不能將那個秘密隨便訴之於口,那是她最大的籌碼,如果不能幫她得到想要的一切,她也要藉此全身而退。

她慢慢起身,撫平衣裙上的褶皺,微微笑了笑。君上,一定已經注意到了她。

今天有點事,應該就一更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