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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爾嵐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亮,一步步往密道口走去。

關於崔氏說博陵一脈淡泊無爭的話,她不置可否。若是真的淡泊,真的無爭,又怎麼會迅速將勢力在大安滲透了個徹底,就算是為了立足,也難免要用些手段才能安穩下來。這也難怪先皇會忌憚他們,畢竟博陵崔氏與清河崔氏淵源甚深,給大安帶來災禍是早晚的事。

博陵崔氏的覆滅,除了先皇的雷霆手段,想必也有清河崔氏暗中推波助瀾的關係,是多方面原因共同造成的。燕世成老謀深算,一定是看出了端倪,這才逼着長子休妻。紀爾嵐也未曾想,當年崔氏還有過這樣一段經歷。洪晏也因此流落他鄉,成了別人手中棋子,亦或是紀爾嵐所猜測的……姦細!

“姑娘,您出來了,咱們趕快離開這裡,那人要防火燒宅子了。”月息一直守在密道入口,紀爾嵐出來連忙上前說道。

紀爾嵐眯眼定了那宅子一眼,問道:“月辰那裡情況如何?”

“事先做好的機關起了作用。那面具人被騙了,以為月辰已經喪命,便反身回到了這裡。接下來的事,也已經照姑娘的吩咐安排好了。”

“嗯,回府吧。”

……

燕相府,管事面色難看,行色匆匆進了外書房:“相爺,不好了,通濟坊的宅院不知怎麼就起了火!”

“什麼!”燕世成猛地站起身,一陣頭暈目眩,又跌坐回椅子中。

“相爺,您怎麼樣?”管事連忙上前詢問。燕世成緩了半晌,暈眩感逐漸消退,他問道:“怎麼會起火?裡面的人呢?”

管事心知事情重大,急的滿頭大汗,說道:“那邊起了火,就有人給官府報了信,衙門救了火之後,裡面的人已經燒的辨不出人形。至於起火的原因……衙門的人查探之後,說火是從正屋裡燒起來的,裡面還有兩個男子被燒毀的橫樑壓在裡面,應該是進去救人的兩名護衛……”

燕世成忽然靜下來,喃喃道:“是崔氏一心求死……”

管事道:“若崔氏想死,這麼多年何必在那三尺之地苦熬?”

燕世成心裡咯噔一下:“她這是心愿已了……”他站起身來回踱了兩圈,心亂如麻,吩咐道:“你立即派人去查問,洪晏今日都做了什麼!”

管事答應一聲,連忙下去安排。

夜半,紀爾嵐從紀成霖的書房中出來,看見阿潭等在外面,不禁問道:“阿潭?你怎麼在這裡,可是阿娘那裡有什麼事?”

阿潭拉着紀爾嵐穿過垂花門進了內院,見四下無人,遲疑片刻才說道:“太太從昨日開始就坐立難安,夜裡也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似是等着老爺過來,又似怕老爺過來。今日一早太太就讓奴婢去請您,但您已經出府去了。太太就吩咐奴婢留意這您什麼時候回來,讓您過去一趟。”

紀爾嵐一回府就直接進了紀成霖的書房談事,連空山小築都沒回,阿潭便只能在外面等着。“天這麼晚了,阿娘還在等我過去?”

“奴婢本來勸太太早點休息,可太太堅持讓奴婢在這等您,不管什麼時辰都要請您過去說話。”

紀爾嵐知道秦氏要問什麼,只是不明白,犯錯的明明是紀成霖,她為何如此驚懼不安?“既然如此,我就過去一趟吧。”

紀爾嵐到了新布置的正院,見裡面的燈果然還亮着。便抬步進了屋:“阿娘,您怎麼還不睡?”

秦氏眼下是濃重的青影,面色十分倦怠。她見了紀爾嵐嘴皮動了動,卻沒答話。似是原本想好的問話又覺得不合適出口了。半晌才說道:“你這些天都在忙什麼?”

紀爾嵐笑了一聲,道:“是外面的事。”

見紀爾嵐不願多談,秦氏忽然從心底勃發出一股怒氣:“我是你母親,你要做什麼,難道不應該知會我一聲?難道我身為母親,要看着你整日在外胡作非為?”

紀爾嵐怔了怔,不明白秦氏這股怒氣從何而來。她緩了緩,說道:“有些事阿娘不明白,知道的太多對您也不好……”

“你住口!”秦氏猛地站起身,食指的指甲不小心被刮到而折斷。“我不明白,不該知道太多,所以當我知道一切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

紀爾嵐不解:“什麼事情,讓阿娘覺得無法挽回?”

秦氏深吸一口氣,說道:“紀如珺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她是如何知道你父親在我的茶里下毒,繼而透露給薛寶月的?”

“阿娘懷疑是我透露給紀如珺的?您太低估紀如珺了。”

“我是低估了你!你為了處置庶女連母親也可以利用……”秦氏胸口起伏,怒氣充斥面頰,直直的看着紀爾嵐:“我雖不是你的生母,可我畢竟照看着你長大,對你跟昀哥兒融哥兒兩兄弟一視同仁,不曾有半分偏心!你如今就如此回報與我?”

紀爾嵐總算明白了秦氏的意思。雖然紀成霖下毒毒害秦氏的事情,瞞過了別人,讓下人們都以為是薛寶月臨死前的挑撥離間。但身為當事人的秦氏等人,卻是心知肚明的。事後紀成霖總要給秦氏一個解釋和交代,不然這般不明不白的,往後的日子也沒法過。

秦氏怕紀成霖放不下臉面,從此對她生出嫌隙,疏遠她,所以才這般惶惶不可終日。甚至責怪紀爾嵐,認為此事若不挑破,她根本不用陷入如此窘境。

紀爾嵐道:“您覺得父親有意毒害您這件事,是因為我要對付薛寶月和紀如珺而揭露的,所以在怨恨我。”

秦氏眼中落下淚來,沒有做聲。

紀爾嵐嘆了口氣,說道:“原來阿娘是在掩耳盜鈴。您認為父親下毒的事,若不揭破,他就會看在舅舅的面上打消這個念頭,從今往後會用心對您,你們也不用因為這件事而生出嫌隙,尷尬相對。是嗎?”

秦氏被紀爾嵐看穿心思,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委頓下來,哽咽道:“你父親到現在都沒有來見我……”

紀爾嵐面對這樣的秦氏,不知該說什麼好:“阿娘,錯的是父親,不是您,您為何要這般放低自己?”

秦氏雙眼通紅,眼淚不斷順着臉頰流下,她說:“說到底,你不是紀家人……你可以沒有你父親,我卻不能沒有他……”

站在一旁的阿潭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看着秦氏。

紀爾嵐直直的看着她,心中冷了冷,如同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她抿了抿唇,說道:“父親這兩日在籌辦要事,等過了這陣風頭,他定會來給母親一個答覆。”

秦氏扭過臉不看她,紀爾嵐見狀,站起身福了一禮,轉身就要退出去。

“爾嵐。”

紀爾嵐剛開了門,秦氏突然叫住她,嘴唇一張一合,語氣慚愧卻堅持,說:“往後,你不要再管我和你父親的事……”

紀爾嵐腳下一頓,半晌答道:“好……”

看着紀爾嵐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中,秦氏喃喃道:“阿潭,你也覺得我這麼做錯了?”

阿潭垂着眼睛,伸手帶上門,說道:“阿潭只知道,沒有二姑娘,您進不了京城,舅老爺也不會得那位先生指點,紀府也決不會是今日的局面。”

言外之意,沒有紀爾嵐,秦氏的下場說不定比顧姨娘還慘。

秦氏呼吸一顫,突然執起一旁的杯盞用力摔在了地上。“你是在指責我?!”

阿潭跪下,低頭道:“奴婢不敢。”

“出去!以後我身邊不用你伺候!讓品藍過來跟着我!”

阿潭抬頭看了一眼秦氏,默了默,應聲道:“是,奴婢遵命。”

……

紀爾嵐回到空山小築,眾婢女見她面色不好,都往她身後的暮春臉上看去。暮春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姑娘,若無事,便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進宮赴宴。”

紀爾嵐道:“嗯,安置吧。”

一番洗漱,眾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暮春守夜,她想勸一句,卻又不知怎麼說才能讓姑娘開懷些。一番真心付出,最後卻被人如此糟踐……她正要開口,卻見暮冬反身回來,稟告道:“姑娘,阿潭求見。”

紀爾嵐皺了一下眉,隨即道:“讓她進來吧。”

阿潭淚眼盈睫,說道:“二姑娘,太太不要奴婢了……請您收留阿潭……”

暮春一怔,看向紀爾嵐,紀爾嵐微一思慮,便知為何,說道:“阿娘將你趕出來,我卻收留了你,倒是,要讓阿娘情何以堪?你不如等一等,等阿娘消氣了,自然會叫你回去伺候。”

阿潭面色變得蒼白,說道:“奴婢不想回太太身邊了。”

紀爾嵐詫異的看着她,問:“為何?”

阿潭道:“從打進京,太太就不是從前的太太了。阿潭對太太有多了解,就有多心寒,若在這般下去,阿潭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盡心伺候太太,不如趁此機會離開。求姑娘看在奴婢多年盡心伺候您跟太太的面上,成全阿潭,給阿潭尋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