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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章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他真的會做這種事?”方清雪邊說便幫紀爾嵐絞乾頭髮,暮葉重新替她梳了髮髻,將一套衣服拿到紀爾嵐跟前,說道:“姑娘,這是早上咱們帶着備用的衣物,我在散落的馬車旁找到的,好在有包裹,沒有沾到灰塵,趕快換上吧。”

暮葉很聰明,她雖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明確,紀爾嵐親自下水去就暮春的事情不宜被別人知曉,否則,會惹來很多麻煩。

紀爾嵐沒有再說程少章的問題,迅速換了衣服,說道:“馬受驚的事情,肯定瞞不過人,一會咱們回府,就說暮春落水之後,是清雪差人去求助方大人,幫咱們找到的人,別的一概不要多說。”

“是,奴婢明白。”

方清雪眼圈還紅着,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仍舊心有餘悸。說道:“爾嵐姐姐放心,方府的人也不會亂說話的。何況,你跳下斷崖的時候,只有我和暮葉兩個人看見。後來跟着我爹去找你的幾個護衛,都是信得過的。那匹馬的屍體,我爹已經讓人給處理掉了。”

馬脖子上的傷口是紀爾嵐用扇骨割開的,被人知道難免惹人懷疑。紀爾嵐放下心,說道:“好在方大人想的周全。不過,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和暮春的?”

“我爹命護衛下水找人未果,就碰見了渡王爺的車駕,那個常伴王爺身邊的雷護衛說,如果落水之人懂得水性,應該會往最近處的東岸游過去。我們就一邊讓人在沽水中繼續找人,一邊到東岸去找你們。”

“渡王來這邊做什麼?”

“我爹說,皇上聽說古有蓬萊仙山,是得道之人登天之處。便動了心思,想要在沽水內最大的島上興建蓬萊殿。據說此事交給了渡王爺操辦,想必他是來過問此事的。”

紀爾嵐點點頭,今日還真是巧了。

皇上要興建離宮的事情,紀爾嵐前世也有些印象。沽水廣闊,風光旖旎。內湖之中有不少獨立的島嶼,一些離水岸較近的小島,一直是文人學子們慣常光顧的地方。似乎後來因為蓬萊殿耗資巨費,勞民無度。兩王勸諫,還引起了皇上的不滿,加上世族間的勾連營結之事,而引出了無數大小事情。

一行人很快回了永安坊。暮葉連忙跳下馬車,叫了兩個婆子出來把暮春抬了進去。正好迎面撞上紀成霖,紀成霖顯然已經知道出了什麼事,問道:“你們姑娘呢?”

“父親,我在這。”紀爾嵐剛與方大人別過,還沒進院子就聽見紀成霖的詢問。

紀成霖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怎麼會出這種事情?好端端的馬怎麼會受驚了?”

紀爾嵐心中有些好笑,她的父親,終於開始在意她的死活了?這副擔憂的神色,如果放在以前,比冬雷夏雪還難以見到。“女兒沒事,父親不必擔憂,只是個意外。”

紀爾嵐話還沒說完,秦氏便匆匆趕了過來,一把抱住紀爾嵐:“爾嵐,你可要嚇死阿娘了!”

“阿娘,我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嗎?倒是暮春那個丫頭,幸虧清雪差人去請了方大人幫忙,不然這丫頭小命就要交代了。”

紀成霖蹙眉道:“怎麼能因為區區婢女就去麻煩方家。”

紀爾嵐道:“父親有所不知,驚馬之時,暮春這丫頭對我和方大姑娘多有顧及,才使我們二人得以周全。方大姑娘感念暮春,一定要方大人親自帶人去尋,不然,女兒也會要命人去找父親幫忙的。這樣有情有義的丫頭,爾嵐可不想輕易失去。”

當然,即便紀爾嵐找人來想紀成霖求助,紀成霖恐怕也不會因為一個婢女的性命大動干戈。紀爾嵐深知這一點,這麼說是想堵住紀成霖的不滿。

紀成霖乾咳一聲,笑道:“那是自然,暮春這丫頭的確不錯,你命人請郎中來給她好生診治,莫要讓人覺得我紀府薄情寡恩。改日,你再同你母親到方府致個謝。畢竟是麻煩了人家。”

“是,爾嵐知道了。”紀爾嵐想了想,又說:“父親,爾嵐正好有一事要與您說明。”

紀成霖停下步子,道:“你說。”

“咱們府上沒有坐診的郎中,若是往後三更半夜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實在是個麻煩事。恰好前幾日母親身體有些不適,到百草堂去就診,那裡有位蘇朗中,雖然年紀並不大,醫術卻十分不錯,風評也好。不如請到府中坐診。父親覺得此事如何?”

紀成霖看看秦氏,沉默片刻問道:“身體不適?”

秦氏微有些不自然,答道:“並不是如何嚴重的病症,都是些積年日久的小毛病。”

紀成霖點點頭:“這些瑣事,你幫着你母親看着決定便可。不必知會我了。”說罷,着意看了秦氏一眼,轉身離開了。

紀爾嵐看着秦氏說道:“阿娘,您覺得父親對您如何?”

秦氏頓時從紀成霖微不足道的一句關心中緩過神來,尷尬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問,都是多年的夫妻了,有什麼如何不如何的。”

紀成霖前幾日將兩個新添的丫頭收做了通房。秦氏面上沒說什麼,心裡定然是傷心的,今日得了紀成霖一句別有用心的問候,竟然就又有了希望了。

紀爾嵐心中泛起陣陣無力感,她要怎麼才能讓秦氏明白,紀成霖不會對她回心轉意?續弦,是紀成霖最快攀上高處的好機會,他不會放棄的。所以,在紀成霖眼中,秦氏是早晚要病死的人。“母親近日來氣色好了不少,看來蘇朗中的方子還是不錯的。”

秦氏答應着,又上上下下看了紀爾嵐一遍,問:“你真的沒事?若是哪裡磕了碰了,萬萬不可馬虎,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若是留了傷疤可不得了。”

“嗯,我知道了,我先去沐浴更衣,回頭在找母親說話。”

紀爾嵐好說歹說把秦氏勸走了,暮冬連忙拽着紀爾嵐替她除了衣服,說道:“姑娘雖然換了外衣,裡衣卻還是濕的,這樣可是會生病的!水已經對好了,奴婢這就先伺候姑娘沐浴。”

泡近溫熱的水裡,紀爾嵐舒適的吐了口氣:“暮春怎麼樣了。”

“蘇朗中已經來看過了,說是受了驚嚇,夜裡興許要發熱,留了方子下來,說吃上幾副葯就會好的。”暮冬說著話,又給紀爾嵐端過一晚薑湯來:“姑娘快喝了,發發汗。這時候沽水雖然不冷,可在水裡泡久了,終歸不好。”

紀爾嵐捧着薑湯喝了,問:“紀天姀她們姐妹回來了沒有?”

“還沒有,聽說,是受別府的姑娘相邀,要晚點才回來。”暮冬蹙眉道:“大姑娘倒是伶俐,頭一天參加筵宴便結交了朋友了?老爺聽說此事,很是高興呢。”

“程瀟瀟這次暗算不成,看樣子是要提攜紀天姀呢。”

“那,大姑娘有了這麼個無法無天的靠山,會不會對姑娘不利?”

“總之,咱們處處小心着。”

府上平靜了沒幾日,便傳來紀天姀姐妹也有幸進入女學的消息,紀成霖的臉色根本不能用好來形容,簡直是容光煥發。特意將三人叫到面前,說道:“你們姐妹三個,都是父親的好女兒,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面,都要和睦相處,互幫互助,明白了嗎?”

這就是將她們放在平等的位置來說話了。

紀天姀得意的看了紀爾嵐一眼,說道:“那是自然,我是做姐姐的,很該照顧兩個mèimèi。”

紀爾嵐一笑:“那就多謝大姐姐了,若是mèimèi有了什麼委屈,一定找大姐姐幫我出頭。”

“那是自然。”紀天姀一噎,乾笑一聲。她心中恨不得紀爾嵐早日有個好歹,如果有機會,她不介意讓紀爾嵐死的更難看一點!

紀成霖不知道她們小姑娘家整日心中都在想什麼,不過,只要結果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對了,爾嵐啊,你舅父來了信,說要來上京看望你母親,為父近來事多,你和你母親就看着安排。”

紀爾嵐一愣:“舅父要來?”她從紀成霖手裡接過信,快速看了一遍。

她的舅父秦城,是個溫厚恭良的好人,只是懷才不遇,如今已經三十齣頭的人了,仍舊在寒窗苦讀。舅母走的早,連個孩子也沒留下。只剩下他一個人零丁過活。從前秦氏在紀家不受待見,連帶着他也被當做窮親戚,輕易不敢來紀府,怕給秦氏添麻煩。

這次能主動來看望她們,恐怕是太過擔心她們的境遇。以前雖然不常見面,但至少都是在陽城,若有事,起碼能聽到消息。現在就不同了,她們遠在京城,秦氏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想要得知她們到底過的好不好,只有親眼看一看才能知道。

“父親又是儘管去忙便是,爾嵐會幫母親招待舅父的。”紀爾嵐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中很是高興。

天色將晚,紀爾嵐先去正院跟秦氏說了這事,才回了空山小築。

一進院子,她便覺得氣氛不對。往裡走了幾步,便看見幾個丫頭戰戰兢兢的守在屋門口,門前一個高大的身影對峙一般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