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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秦氏就早早起身收拾好。“阿潭,你去爾嵐院子里看看,問問她好了沒有?”

阿潭邊整理手邊的東西,便說道:“二姑娘一向起得早,這會肯定早就收拾妥當了。奴婢去了,直接讓二姑娘來這陪太太用膳。”

秦氏點點頭,道:“也好。”

秦氏看着阿潭出去,輕輕嘆了口氣。自從她知道紀成霖再也不能有子嗣之後,心中每每會生出些許愧疚,看見紀爾嵐的時候也多多少少會有些不自在。就算紀爾嵐是為了她好,決定要那麼做的時候,也該跟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商量商量,到底不是親母女,沒有血脈的牽絆……

可她自己能有今日的安逸,也多虧了這孩子。這段日子,爾嵐來她這裡也不像之前那般隨意說笑了。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有了嫌隙,秦氏心中萬般矛盾,不知該怎麼去做。

“阿娘。”

秦氏聽見聲音,回頭來看,紀爾嵐果然都已經準備好了。“快過來,咱們用了早膳,就早早往寺里去。”

“阿娘是不是擔心今日去寺里的人太多?”紀爾嵐知道她對秦城的事情萬分看重,笑道:“我已經讓人在那裡安排好了禪房,母親放心吧。”

“還是爾嵐細心。”秦氏看着百般周全的紀爾嵐,心裡又有些慚愧,到底還是個孩子,她怎麼能真去怪她呢……

紀爾嵐感覺到秦氏一直在她和紀成霖之間猶疑着搖擺不定,卻也不說破,全憑秦氏自己去想明白。用過早膳,紀爾嵐問道:“大姐姐今日不是要跟咱們一起去?品藍,你去蘭若閣看一看,免得一會耽擱了。”

話音剛落,紀天姀便進了屋子,笑道:“不用看了,我都準備好了。”

紀爾嵐打量她的面色,沒說什麼,一行人便動身往寺里去。到了大普渡寺門口,有知客僧將她們引到一處院落,道:“施主,禪房已經準備好了,幾位可以移步過去休息。”

秦氏是第一次來大普渡寺,有些拘謹。不知道這些知客僧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般客氣。她聽說,皇親國戚都要給這裡的方丈幾分薄面。

禪房中放着炭盆,暖茶,十分周到。

紀爾嵐扶着秦氏坐下,說道:“阿娘稍坐片刻,聽說一會有大和尚會在前面講經,咱們不妨聽一聽,也心誠些。”

秦氏露出喜色,大和尚講經可是難求的好機會。“看來你舅舅的運道來了。”

紀爾嵐笑着點頭,看了紀天姀一眼。紀天姀正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麼。她突然轉頭說道:“母親,我對佛法並無興趣,勉強在殿上聽經,萬一坐不住難免丟了臉面,不如一會我就在這裡等着吧。”

秦氏知道紀天姀來大普渡寺是要做給阮寧看,卻也沒想到她連做樣子都做不周全,有心勸幾句,又知道是費力不討好,猶豫一下便打消了多說的念頭,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在這裡等着吧。”

紀天姀走到秦氏跟前,笑的十分柔順,說道:“母親,聽說大普渡寺里有兩株百年常青古樹,來的人都要到那裡去看一看,求個好兆頭,天姀還沒見過,也想去瞧瞧。”

秦氏微蹙眉頭,紀天姀不是什麼老實穩重的性子,萬一胡鬧衝撞了什麼人可怎麼辦。“今日有不少世家夫人前來進香,這時候隨意亂走,怕是不好。”

紀天姀早就想好了說辭,她略微帶着些赧然和委屈,說道:“母親別怪罪,天姀是想給姨娘求個福緣。”

秦氏心口一窒,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的生母顧姨娘。想來這對母女也已經分離一年多了,紀天姀心中挂念也是人之常情。她想阻攔,又有些不忍。最終還是說道:“這裡不比一般佛寺,雖然沒有什麼人敢造次惹事,但也的小心避着人,莫要與人衝突。”

紀天姀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紀爾嵐,笑着點頭:“是,天姀知道了,一定去去就回。”

大約一柱香的功夫,便有知客僧前來禪房知會,說前面要開始講經了。如兒躲在暗處看秦氏和紀爾嵐跟隨走遠了,連忙回到古樹旁給紀天姀報信。“大姑娘,太太她們去前面殿上了。”

紀天姀點點頭,抱着暖爐仍站在長青樹下一動不動,之前來此處看古樹的人漸漸都離開去前殿聽經了,只剩下紀天姀帶着如兒和木香站在樹下。如兒疑惑道:“大姑娘,今日來往的人不少,幾乎都是來求功名的,阮家肯定也來人了。不如奴婢去幫大姑娘看看錶少爺是否來了?”

“不用。”紀天姀搖搖頭。昨日她已經交代紀如珺,說她們會來這裡看常青樹,阮寧一定會來此處看看,藉機見紀爾嵐一面。若是不來,她也沒辦法,總之還是不能做的太顯眼。

紀天姀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後面傳來踩雪的‘咯吱’聲,她回頭去看,就看見阮寧帶着小廝過來:“表哥,你怎麼來了?”

阮寧四處看了看,就皺起了眉頭。此處根本沒有紀爾嵐的影子,他腳步一頓就想離開,卻見紀天姀眉目舒展,笑的十分柔美。他心下有幾分詫異,最近幾次見面,紀天姀都是不咸不淡,今日是怎麼了?再一想,自己剛剛得中春闈,這個女人難免後悔,現在又來巴結他了。

想到這,他心下得意冷笑,便想挖苦幾句:“表妹怎麼在這?是在等誰?”

紀天姀心裡暗罵阮寧不要臉,明明自己是來偷見紀爾嵐的,還想着要奚落她!她微微提起裙子,往阮寧的方向邁了一步,腳下一滑,整個人撞在身後的木香身上,一旁的如兒伸手撈了一把,卻也沒能及時穩住腳,三個人一起摔在地上。如兒急道:“姑娘,你摔着了沒?”

木香和如兒七手八腳的去扶紀天姀,紀天姀卻驚痛的叫了一聲:“哎呀,我的腳崴了。”

阮寧眉頭一挑,這是做給他看的?他一動沒動,心裡揣着譏諷想要看看紀天姀到底想做什麼。

出乎意料,紀天姀勉強在兩個丫頭攙扶下站起身,並沒有像他訴苦求同情,而是說道:“表哥,勞煩你去禪房告知我二妹妹一聲,讓她叫人來幫我一把,我這會只能勉強站起身,卻是走不了了。”

阮寧愣了一下,微微挑起的唇角漸漸落下,轉而又提起。這不是正好,讓他有理由去見紀爾嵐。心裡轉了個彎,若是秦氏去了前面聽經,留紀爾嵐一個人在禪房裡就更好。這是紀天姀給他創造的機會,他有什麼理由不用?

“那便請表妹在此處稍等。”

紀天姀看着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沉着臉吩咐如兒道:“你去前殿請二妹妹回禪房一趟,就說我崴了腳。”

如兒有些緊張,問道:“萬一太太也跟回來怎麼辦?”

“不會的,秦城的功名是大事,不會因為我崴了腳就一窩蜂全都回來。紀爾嵐處處防着我,她怕我使壞對付秦氏,就會親自過來。”

如兒聽了吩咐,立刻往前殿去了。木香扶着紀天姀,問道:“姑娘這麼做,是要下定決心要退親了?”

紀天姀心裡也不知能不能成,說道:“只要我撞見她和阮寧在禪房獨處,就一口咬定她們余情未了,不要這門親事。阮寧和阮家定然是願意的,一定會極力促成。至於紀爾嵐願不願意,如何脫身,就不關我的事了!”

木香可不認為紀爾嵐這麼好騙:“萬一這事不成?姑娘要如何?”

紀天姀皺眉算了算時間,道:“見機行事吧,你現在扶着我往回走,一會就說咱們等的着急,卻不見人來,只好自己費力挪回來。”

這廂阮寧到了禪房所在的地方,想找個僧人問問具體是哪一間,便看見一個婢女走過來,見了他道:“咦,這不是表少爺嗎?您是不是要找太太?您跟奴婢來吧,太太要好一會才能回來,您先到禪房裡等一等。”

阮寧聽了這話,心下一喜,立刻道:“煩你引路。”

那丫頭一笑,引着他往一處禪房過去,說道:“表少爺客氣了。我們家主子在裡面,您先進去吧。奴婢還有事要到前面去。”

阮寧心中一動,這丫頭明知道秦氏不在禪房中,竟還叫她進去,莫不是紀爾嵐特意這般安排,有話要跟他說?他吩咐自己的小廝等在門口,自己推門進了禪房。

禪房中桌椅簡樸但整潔,沒有燃香,卻十分暖和。他繞過誦經的蒲團往裡面走了幾步,隔着素青的紗帳,看見床榻上隱約躺着一個人影。阮寧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雖然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有些事情想明白就晚了,還是要抓緊機會才能達成所願。

想着,他便上前一步掀開簾帳。床上的人影聽見動靜立即翻身坐起,將阮寧抱了個滿懷,嗔道:“你怎麼才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從家裡出來與你相見……”

四目相對,那人止住了話頭,愣在那裡。阮寧看着眼前的男子嚇了一跳,驚呼出聲。那人眼見着阮寧驚疑而慌亂的目光,總算反應過來,一把將阮寧推倒在地上:“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