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術？

冷離立即想起了洛青鸞那把形狀怪異卻小巧的刀。

前一次，洛青鸞給他祛除體內的寄生蟲，就是用一柄命為‘手術刀’的小刀，在他後頸上切開一道豁口的。那種痛楚，銳利的彷彿皮肉能夠感覺一樣，是不是這一次，她就是要用這柄刀給他手術？

看着洛青鸞已經在做準備工作了，藥箱中的各種器具逐一取出，瓶瓶罐罐擺滿了小几上，黛月也在幫忙準備紗布和燭台，納蘭夜知道這應該是消毒用的。他皺了皺眉，出聲道：“青鸞，這個手術……難嗎？”

納蘭夜剛問，冷離也是同樣的眼神，洛青鸞知道他們都關心，便道：“難也難，因為環境制約，最難做到無菌狀態。而不難也不難，畢竟是簡單的外傷，只要小心些，術後防止感染，半個月應該能夠下床活動了。”

無菌，這是什麼意思？

感染，這個冷離倒明白，這是洛青鸞說的他一知半解，也不好再問，反正這條腿是交給她了。他由衷的道：“不管能不能治好，在下都感謝王妃的一片辛勞，其實能夠解除痛苦，我已經很高興了。”

納蘭夜也不想洛青鸞有心理負擔，“青鸞，你盡量就是，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一邊說，洛青鸞已經一邊開始進行了。

之前進宮找蘇怡討要一些靈藥，其中就有今天所需的，比如找太醫院要的一瓶麻沸散湯劑，用於手術時給冷離陣痛，既然有現成的，效果也不錯，她就不用自己再配置了。

過了片刻，黛月過來道：“小姐，都準備好了。”

小几上擺着一排托盤，裡面有紗布、羊腸線、縫合的銀質針，侍女也準備好了溫度適宜的熱水等着，洛青鸞清洗了雙手，先給冷離腿部用烈酒消毒，再讓他喝下了麻沸散鎮痛，隨即握住了那柄小巧的手術刀。

看着冷離腿部的傷口處，洛青鸞小心翼翼的將濃度更高的麻沸散塗抹其中，過了片刻，才握住了他的小腿處。

因為韌帶斷裂，腿部無力，加上傷口感染等等，長時間下來，冷離的右腿已經呈現扭曲狀態。她首先要將斷裂導致錯位的筋骨復原，然後才能縫合斷掉的韌帶，這是最重要的兩個程序。

“不要動，放鬆，不管我等會做什麼，你當沒看到好了。”事先提醒，是怕冷離萬一忍不住動彈。他雖然服下了麻沸散湯劑，但也只是身體的敏感度降低，手臂和左腿依舊還能活動。所以，洛青鸞才在他的右腿傷處單獨塗抹麻沸散，達到徹底鎮痛的效果。

否則，等會一針一線縫合的痛苦，絕對會讓冷離崩潰。一旦稍微有點動彈，就會影響到手術的成功率。

雖然渾身都軟麻無力，但在這最後一次治療中，冷離忍不住心頭熱切起來。別過頭，他沒有看洛青鸞是如何治療的，只不斷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動，否則就可能前功盡棄。

用力扣住冷離的右小腿腕處，洛青鸞眼神倏地變得專註，就連身旁的納蘭夜也顧不得了，手中的手術刀猛地對準腿部肌腱划下，然後快速的一扭。

‘咔嚓’！

清脆的關節交錯，冷離聽得心驚，下意識的以為會有隨之而來的劇痛。但過了好一會，他什麼感覺都沒有，這才想起自己服用了鎮痛的湯藥。

心頭一松，連最後的擔憂都消失了，冷離心情平靜，等待着洛青鸞的治療。

根本沒有停留，當洛青鸞剛矯正冷離扭曲的骨骼，立即就對準了他的傷口處。

一刀划過，膝蓋處早已經滲透出了鮮血，洛青鸞立即拿過清洗消毒的紗布，堵在傷口處，拿過穿好羊腸線的銀質針，開始縫合冷離斷裂的韌帶。

一針一線，猶如綉娘縫製衣服般，洛青鸞的一雙巧手卻在皮肉筋骨中遊走，一道道血水流淌而下，她卻彷彿沒有看見，一針針刺入皮肉之中，一寸寸縫合。

很少看到如此場面，一旁的納蘭夜有些入神。

這就是洛青鸞的本事嗎？看的他有些震撼。

如果讓他去殺人，即便十人百人，哪怕是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他也猶如閑庭信步，遊刃有餘。但讓他來做這種精細的手術，還是手術救人，他只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寸有所短，尺有所長，他不是全能的，更不是完美的。

而這一刻，納蘭夜卻有種感覺，他娶到的這個小女人，對他而言卻是完美的。

她能言善辯，心思巧妙，不為強權，不懼危機，即便是山嶽崩於頂也有種從容鎮定的姿態。她容顏秀麗，醫術超群，不僅僅是為她自己，也為他解決過無數難題，才讓他毫無顧忌的前行，沒有負擔。

能夠遇見洛青鸞，並得到她傾心相愛，實在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納蘭夜的關注，洛青鸞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上。

指尖已經沾滿了鮮血，卻無損她靈敏的觸感，前世縫合了無數傷口，才有了今生洛青鸞的熟練和鎮定。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終於將冷離斷裂的韌帶全部縫好，眼神一轉，她拿起了一隻白色的瓷瓶。

瓶子中是清涼透明的液體，略帶黏稠。洛青鸞倒了一些出來，均勻的塗抹在冷離的傷口表面，還在冒血的傷口一觸碰到這些液體，立即像是遇到了膠水般。

拿過紗布，洛青鸞擦乾周圍的血跡，趁機趕緊縫合傷口。

比如縫合韌帶而言，縫合傷口就簡單多了，不過一刻鐘，洛青鸞已經搞定。

“青鸞，好了嗎？”看着她用衣袖擦了擦汗，納蘭夜關切道。

“嗯，快好了。”

就這納蘭夜遞過去的茶水，洛青鸞潤了潤口，用最快的速度清洗掉手上的血跡，水盆里的溫水頓時紅通通一片。

全部的工作都必須洛青鸞一人完成，看着冷離被縫合的傷口，依舊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但總算是恢復了正常弧度。又在傷口處撒上止血的白葯，包紮上紗布固定，用兩塊木板綁在膝蓋處，這才算完成了最關鍵的部分。

長長的舒了口氣，洛青鸞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微汗。

精神高度集中，她連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忘記了，幸而這不算大手術，比起當初給南宮擎治療心臟處的傷口，冷離這種傷口算是小兒科。

“好了，冷公子，可有什麼感覺？”洛青鸞這才舒服的坐了下來，緩了緩已經有些酸痛的手腕。

納蘭夜眼神一瞄，拉過洛青鸞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給她緩緩揉捏着。

不大不小的力道，捏的她好舒服，洛青鸞舒坦的幾乎想倒在他懷裡，卻只能忍住。

聽到聲音，冷離睜開了眼睛。

這就結束了嗎？

全程他都認真的體會着，提防會有突如其來的痛感。上次驅蟲時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只怕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雖然這次喝下了鎮痛的湯藥，但冷離依舊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