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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金低頭看着那個大喜過望的陳三,眼中的憐憫一閃而至。

就算他去勸,這人也不會聽,興許還會說自己是有病,是在嫉妒他得了王爺的賞識,自己也不想去討個沒趣。

只是這次的事,按王爺做事的習慣,定是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陳三你自求多福吧……

正待趙金心中暗想時,站在那裡的白袍男子輕笑了聲,對着站在一邊沒表情的老管家道:“王伯,你帶二人下去吧。”

老管家微微傾身,應了聲,便領着趙金和陳三離開了偏殿這處。

見沒了幾人的身影,祁洛溫雅白皙的臉上方才的笑意,登時散了去,只是那淡色的瞳孔中不復漠然與無情,隱約波瀾,負在背後的手將那兩幅畫再次展了開來。

只是那手還帶着幾分顫抖。

真像,真像,簡直同那人一模一樣……

繁華盛會,歌舞昇平,可那人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一雙盈盈冷然的紫眸流轉光華,高貴得仿若仙人,目下無塵。

簡簡單單的一件白袍,素顏無妝,卻是讓父王宮裡任何美麗的妃子都比不上……不是,是根本不能比……

初見,一瞬間的驚艷與悸動,此生在也無法消歇。

當時,他恍惚得以為自己是被那美酒給熏醉了……

記不分明疑似夢,夢來還隔一簾重。

只是再次回到西蜀,他還是那個溫雅有禮備受朝廷讚譽的太子,卻也再不是祁洛了。

一向平靜似水的心,從那一日起了波瀾就再也沒法回到最初。

因為,他終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祁洛走進偏殿,沒有再看那牆上的美人圖志一眼,只是走到一個書格處,將上面一個小巧精緻的龍雕輕輕一轉,便見那掛着美人圖志的雪白牆倏忽無聲地從中間分開了一條縫,向兩邊推了開來,露出了一個長長的階梯,通向了地下。

一步一步踩着樓梯走了下去,牆壁上每隔一處便閃爍着火光,祈洛每日都會來這裡待上兩個時辰。

樓梯盡頭,往右一拐,入目的是寬敞的堂室,牆上鑲嵌這許多大顆的夜明珠,驅散了隱室的黑暗,光線柔和而不刺眼,恰到好處得照得這一個寬敞的地方十分明亮。

祁洛的視線,纏繞在掛在眼前的一幅畫上,一個白衣美人。

他當初還想過,這人若是穿着鳳袍,定是更加美麗奪目,這人若是一般的女子,定會傾國城池。

只可惜,那人……

手指忽然收緊……心口撕裂得痛楚不堪……

心中卻是湧起了一股濃烈的自嘲,他就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裡……而那人自始自終都不會知道……

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叫祁洛吧……

自己也再也沒有機會讓那人知道了。

若她真是仙人,是不是也不入那輪迴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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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的樓梯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接着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王爺。”

祁洛收回了思緒,轉身看去。

老管家蒼老的面容在隱室柔和的光線下依舊那般肅然,沒有一絲表情。

“放在那邊的塌上吧。”祁洛沒有在看,還是轉過身,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畫卷。

老管家聽着白衣男子有些嘆息的聲音,“那個人是叫趙金對吧,是個聰明人,就留着吧……至於另一個,就送給離兒當個戲耍的吧,這些日子它也悶壞了……呵呵……明日將乙支的人全部換掉……”

老管家想起了府邸後山處那個園子里,一個白色的身影,面色沒有一絲波動,應了是,便帶着幾人退了出去。

祁洛依然背着身站在桌子旁,沒有去看被放在床上的二人,緩緩將手中的那兩幅畫卷重新展開,定定地看着,上面畫著來兩個人,粉雕玉琢,風貌天成,筆法淋漓盡致,無半點塵俗之氣,看來執筆這幅畫的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啊。

甚好甚好。

自己找了那麼多年,找了那麼多人,也只有這二人同那人最像了……

這二人,看樣子不過八九歲吧。

還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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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金垂目躬身出了成王府,閉了閉眼,緊縮的心霎時鬆了開來。

回過頭看着那座威嚴奢華的府邸,肅穆的黑底上赫然的三個大字——成王府,鐵筆銀鉤,不掩大器狂肆,趙金眯了眯眼,想起了那個白袍的年輕王爺。

想起了方才那個讓他一直畏懼的老管家送他出來時,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對自己說道:“你大可放心了。”

那一刻,他一直擔心的事,終是有了一個答案,是生,不是死。

“得得”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一輛青布馬車停在了自己的身後,駕車的那人是個矮小的年青人,正是給蒼瀾和白滄二人畫美人圖志的人,李安。

“阿金,事辦完了?”李安將馬車停在了一邊,趙金扶着車轅跳了上去,看似肥胖的身體動作卻十分的利落輕盈。

“恩,完了。”終是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和解脫之意,每次進去那個奢華的府邸,他都有種走進了修羅地獄般的錯覺。

“啪”一聲揮鞭,馬車向邱澤東邊行去。

趙金腦海里想着離開的那個成王府,儘管四周都是奇花異樹繁盛,迴廊九曲深深,美景雅緻悠然,水榭亭台恍若仙境……就連這座府邸的主人表面看起來都那麼溫然優雅,骨子裡卻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人了。

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靠着身後的車廂,緩了緩聲,似是沒了力氣:“李安,陳三決定留在那裡了。”

“恩,我知道。”

趙金細小的眼忽得睜了開來,眼中一抹異色閃過,定定看着這個正在駕車矮小的年青男子,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李安,他趙金和陳三都是半路相識,隸屬成王府乙支。單乙支就有近三百人,而他們這些人在權貴老爺的眼中就是卑賤的奴才,奴才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主子排憂解難。

他們這些人的職責,就是為成王暗中在各地獵艷……

每個人為了賞識和地位,一步一步往上爬,四處鑽營……若是一個人不在意,沒有意識到做奴才的本分,每個月支部的大換血,這人興許隔日就去了黃泉路上了。

陳三,那個枯瘦似鬼的男子,就是他們這一組的,為人性貪婪好色,也很有野心。

李安是一個落魄的畫師,聽得別人說過,這人還考中過舉人……竟不知怎麼也做了這一個勾當……

趙金嘆了口氣。他們這一組共四十人,但昨日為了劫走那三個少年,這四十人近乎死了大半,沒死的也被其他幾個暗中補上幾刀,沒命了。

為了少個人分得賞賜。

“我要去青陽縣,李安你有何打算?”趙金細小的眼睛眯了眯,掩藏了其中的情緒,問道。

“青陽縣?王爺讓你做了那青陽縣的知縣么……不錯啊……”李安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趙金在一邊看着他,心中奇道,這人竟不似平時的猥瑣,正經不少,而這人竟是能料到……

“我想那陳三定是要留在成王府,繼續做牛做馬了……哈哈……好啊好啊……”李安忽然放聲大笑。

“李安,你……”趙金終是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了,不由坐正了身子,看着那個臉色依舊詭異平靜的男子,驚疑問道。

“阿金,這一路我便隨你去青陽縣走一遭吧……聽說那裡是個風水寶地……陳三真是不知死活啊……成王府是他留得地么,呵呵……報應來得真快!”

李安恨恨得罵了聲,臉上平靜換做了些許猙獰。看着這般,趙金放了心,二人向來不對盤,這般也不奇怪了……剛才他還以為李安怎麼了……

“恩,想來也是留不得的……李安,把馬車趕到我雙親住得老宅那裡去吧,我今日便啟程去青陽縣了,不能再等了……”

趙金想起了家中老邁的雙親,還有一個妹妹,想起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趙金一向狡詐堅硬的心也不由一軟,今日過後,這些骯髒與黑暗就永遠離他而去了……

趕車的李安,回頭看了那個一向精明的胖子眼中露出了幾分愜意,心中冷冷哼了一聲……卻也是對着自己。

他們這些人有機會逃開么……永遠逃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