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一語，拐角處的唐笑芙都聽的清清楚楚。

原來在遙遙的心裡她已經是如此不堪的人。

走廊的拐角處陰暗落寞，陽光和她擦身而過，眼睛總是嚮往光明，身體卻喜歡躲在陰暗。

本以為做不成好朋友，起碼還能記得過往的快樂，歲月靜好。

現在看來，人心不在一起了，她痴人做夢罷了。

“走吧，去那頭的水房。”

為了避免見面的尷尬，佳佳轉頭帶了唐笑芙去另一頭比較遠的水房接水。

一路上，唐笑芙像一隻幽靈飄蕩在教學樓里，她早就開始神思，一切錯到底是從何開始?

為了趕快補全這半張黑板畫，中午放學之後唐笑芙都沒有去吃午飯，午休也沒有休息，全心全力的犧牲自己的課餘時間趕工。

佳佳匆忙的用過飯之後也趕回來趕工，搬來自己的凳子站在高處認認真真的書寫着配字。

教室里只有她們兩個曾經的死敵，如今通力合作，總覺的世界當真奇妙。

側目偷看，由心而發“你字寫得確實好看。”

第一次說的時候，是小聲嘟囔，鬧鬧沒有聽清楚，皺着眉頭以為唐笑芙在出言挑釁。

惡狠狠兇巴巴的瞪了回去隨時準備迎戰“你說什麼?”“

“我說，你寫字真好看。”

什麼?唐笑芙居然這麼明目張胆的誇......誇自己?

若是罵自己，她肯定口燦蓮花三寸不爛之舌跟她決一死戰，可突如其來的表白誇讚，卻讓鬧鬧愣住了，說起話來舌頭都開始打結了“我......我打小練毛筆字，童子功。”

“都說字如其人，你長得好看字寫的也好，我長得不好看字寫得歪歪扭扭。還真是挺準的。”

這人怎麼回事?肯定是糖衣炮彈!

慌張的鬧鬧像戰場上戰敗方的士兵，隨便撿起一把刀胡亂砍殺胡亂刺，把不安的自己隱藏起來，不想讓旁人看穿自己的不安。

“你誇我做什麼?想挑撥我跟佳佳之間的關係?我警告你，我跟佳佳從小一起玩，別以為今天我跟你一起畫過一次黑板報就......”

“夸人哪需要什麼理由?”

致命一擊，甜甜的話語是一顆yuán zǐ dàn，打在鬧鬧的心上，讓她的心裡兵荒馬亂。

她沉默着不說話，假裝認真的寫黑板字，可是手下寫出的字丑的不能再丑。

時不時還會用眼角的餘光看看唐笑芙在做什麼，胖乎乎的女孩嘴角帶笑用寬大的刷子畫出藍天與海平面的漸變，明明一直都覺得她醜陋無比，可手裡拿着畫筆的唐笑芙卻莫名變得有些順眼了。

沉默許久，總覺得如此安靜，氣氛太過尷尬。

鬧鬧假裝寫字，眼神不敢與唐笑芙交流，假裝無意攀談打發時間“你畫畫，也不錯。”

“謝謝。”

“你倒是不謙虛。”

“我從小拿過很多獎，我知道我有這個實力，撐得起誇讚。”

“你和傳說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如果你比流言更早認識我，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不是不太一樣，而是截然相反。

鬧鬧突然發現她跟自己幻想中的唐笑芙鬥了整整兩年，而且她本人絲毫不知道這場打的已經毀天滅地的戰爭。

蹦蹦跳跳的淡淡拎着一個小袋子早早的回到了教室，她給唐笑芙從食堂買了飯，生怕自家豬一頓沒吃上餓到了。

兩個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吃起來，淡淡杵着下巴臉上笑容親昵可愛，光是看着朋友吃飯便十分幸福的感覺。

看着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鬧鬧心中卻好像炸了一根刺。

平日里佳佳和鬧鬧總是一起吃午飯，今天中午鬧鬧沒有跟佳佳去食堂，中午也是空着肚子，她期待佳佳會給自己一個驚喜，多多少少帶一點東西回來。

正午的太陽攀爬到最高點後便開始走下坡路，教室的後門走進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臉，可是過了好久，牆上鐘錶指針都快要轉到上課的時間時，佳佳才姍姍來遲回到教室，空蕩蕩的雙手，讓鬧鬧的心也變得空蕩蕩。

她完全沒有擔心鬧鬧是否用餐，和遙遙兩個人牽着手有說有笑的便回到教室。

一瞬間，鬧鬧突然覺得這十幾年的友情都是一場泡沫。

回到教室之後，佳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跟鬧鬧打招呼或者問問她吃飯了么，而是站在黑板報面前提高了嗓門，擺出一副領導視察的高傲姿態，對着一切指指點點“這人怎麼左右手不以變粗?這個雲也太假了吧!還有這個漸變怎麼這麼不自然?唐笑芙你畫的什麼東西啊?”

用過飯後的唐笑芙底氣更足了，二話不說走到地上的顏料中，隨便抓了一根刷子，伸手遞給了佳佳。

“你行?你上啊。”

“你幹什麼?推卸責任?不想畫了?”

“我看你挑刺挑的挺專業的，應該也有兩把刷子。來你給我改一改畫，你改什麼樣我畫什麼樣。”

“你你你?你怎麼不聽別人的意見!”

“搞藝術的人就是搞自我精神，什麼事都聽別人的我還學什麼畫畫?”

“你就不能互相理解?我這都是為了班級好!”

“我又不是你媽我理解你什麼?求你別對班級好了，就你那藝術建議簡直是在毀滅班級。”

“你怎麼這麼斤斤計較!”

“對，我就是小心眼。”

“我性格直，說話多少有些不好聽，但是......”

“所以你要挨打才能彎?”

“唐笑芙!我才是宣傳委員!在班裡幹了三年了，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這是經驗!你就得聽我的!”

“呵?那你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佳佳從未見過如此底氣十足的杠精，平日里在班級作威作福慣了，鬧鬧也慣着她任由她撒潑，大事小事都聽她的。

這下可好，幾場交鋒下來，唐笑芙光靠着冷嘲熱諷的幾句話，硬是把佳佳氣的雙眼突出紅血絲遍布，牛鈴一般的大眼睛都快要‘奪眶而出’了

好一口氣沒上來，突然之間佳佳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身子發軟朝着後方就要暈倒過去。

遙遙和鬧鬧趕緊攙扶着她坐回到座位上，給她扇風倒水，舒緩情緒。

事後唐笑芙才知道，佳佳有哮喘，不能太生氣，否則情緒一波動就要上不來氣。

這也是鬧鬧一直慣着她護着她的主要原因，一個先天性的病人，站在社會的弱勢群體一側，往往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呵護。

氣歸氣，唐笑芙卻站理，班裡好些人都說佳佳是活該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平時被她欺負的人不少，如今唐笑芙算是班裡那桿qiāng，給所有人出了一口惡氣。

爭吵之後，佳佳再也沒有找過唐笑芙麻煩。

說來也算是達到了最理想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