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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傅婉容從晏九九那裡得知米行鬧事是東瀛人的算計之後,便再沒見過周靖海了。

鬧事的那天,碼頭搬運的工人剛剛上船離開,店裡只有她和一名掌柜、院子里的兩名小廝。

若不是周靖海出手及時,等啟璇和景家的人趕到現場,所有東西早已被砸的七昏八散的。

雖然店裡完好無損,但大家還是決定修業整頓半個月。

這是啟璇的決定,亦是周靖海的建議。

或許那東瀛人確實要加害於她亦或有別的野心

可她為了找他,得了翳病的時候他在哪裡?

傅婉容坐在長長的西式餐桌邊,倚臉發獃。

自早餐完,啟璇去了商貿,施懷珍去了閣樓禮佛,她便坐在這裡;再等僕人換了三叉白燭,放置了赤花格布,擺了鮮花,她仍坐在這裡。

漫漫一天的時光,她滿腦子想着和周靖海從小玩伴兒的事,還有他突然出現時心情難以平復。

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正悶悶不樂。大丫接了電話跑過來。

“小姐,不好了!”

“怎麼了?”傅婉容蹙眉,“別急!慢慢說!”

“啟璇小姐打電話來說,董事會的人鬧起來了,要您趕緊去奧萊酒店找鍾五爺!”

“鍾五爺?景少爺不是才回商貿嗎?再者,江家的少爺呢?難道都聯繫不上?”

回憶着剛才大丫接電話一直點頭,傅婉容心下暗叫不好,沒等大丫說話,“壞了!定是找不到人!先別說他們去哪兒了,只怕聯繫上了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大丫,你快去把我的披肩拿來,我去趟奧萊酒店!”

說完就往門外走,大丫眼疾手快的跑上樓去。

奧萊酒店

傅婉容怔在門口,他就住在那裡。

這時肩上一暖,大丫已經將披肩籠在她身上。

周靖海,

究竟是你不放過我,還是我不放過我自己!

淚水奪眶而出,她模糊着眼上了車,放下了窗邊珍珠白的帘子。

可鍾五爺根本就不在酒店。

江元凱隨景施琅去了郊外廢棄的顧氏工廠,這工廠經由公董局批准,如今已由當局和景氏合作創辦,因此當務要將廢棄的工廠全部拆除重建,可顧氏原本在這裡遺留了很多炸『葯』武器,他們今天前去就是將所有的危險物品撤離。

而鍾五爺受景施琅之命,去了法租界和晏昌旭匯合,與之一起負責和法國人商洽。

可這就有一個問題——洛城沒有一個能令眾商心服口服的人在。

“鍾五爺不在?那麼商會中的成員還有誰在城中?景七爺?七爺呢?我前些天還見着他了,他也是商會的成員,今天景泰商貿的董事會議他去了沒?”

奧萊酒店的經理是百姓堂的一門舵主,他搖搖頭道:“傅小姐,商會會員所有在城中的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至於景七爺是在城中的,只不過是否參加今天景泰商貿的董事會我就不得而知了。”

經理很重禮數,只是傅婉容急眼了。

她看了看金碧輝煌的大廳,又看了看敞開的大門。

鍾五爺早在顧氏落網之後便去了法租界,而聯絡之人是晏昌旭,啟璇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為什麼還要她來找鍾五爺?

要是景七叔在商貿的話,大局應是穩重,可她看大丫急急忙忙的樣子,當下啟璇應是無人可用。

難道

“您好,請問是傅婉容傅小姐嗎?我家先生等候多少,有請傅小姐去酒店三樓的茶餐廳。”

她心中的猜想被證實,緣是周靖海身邊的人,那天在晏家米行見過。

傅婉容點點頭,剛才的緊張慢慢鬆弛,這才想過來:啟璇在日不落帝國留學所學管理系,後又入駐帝勞斯百貨旗下設計團隊,身後還有杜威莊園

如果她連董事會上幾個折騰的合伙人都擺平不了,景施琅怎會好無後顧之憂的和江元凱去處理工廠。

傅婉容像霜打的茄子點了點頭,後背濕汗涔涔。

“麻煩您打一通電話到景泰商貿,就說我已經到了奧萊酒店,讓總經理不必擔心。”

傅婉容交代了奧萊酒店的經理便隨那家僕而去。

電梯是新漆的,和着壓制油漆味的香料,她聞着心裡不舒服,下了電梯心裡微訥。

大廳里旋繞著悠揚的小提琴,豆黃『色』的瓷磚膩着柔美的光,寬敞的落地窗就在眼前,此時只少出幾張圓桌坐了人。

她看見靠窗的桌子坐着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子,他從未變過一般,一如在她心中的位置。

想着心竟涼了半截。

“周靖海,你煞費苦心誆了我最好的朋友騙我來做什麼?”到桌邊、到唇邊、到眼前卻冒出這樣的話,“我和你早無瓜葛,無論是你說的東瀛人還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人要加害於我,那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忘了我是怎樣回你那封信的?”

周靖海的身體劇烈的顫了下,手抓了一個空,咖啡杯還是穩穩的放在盤子里。

“婉容,對不起是我負了你。”他壓着嗓子,聲音無比顫抖。

她早知會聽見這樣的開場白,毫不回頭的撂下一句話。

“信中話我怕你是忘了!明月清風,不勞尋覓!”

“等等!”周靖海攥住她的手,卻好像越使勁越松,他再也不想讓她從眼前頭也不回的走開,“婉容,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我我知道這些年來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隱姓埋名讓你苦苦尋我我至少應該給你報個平安我至少”

可這些話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傅婉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把他死死捏着的手甩開。

兩人的手一空,傅婉容卻有些貪戀起那抹灼熱。

她喃道:“至少你至少躲了我多少年?我擔驚受怕的時候你在哪兒?我為了尋你忤逆父親的時候你在哪兒?我為你哭的眼睛都瞎了你又在哪兒?”

傅婉容泣不成聲,她恨自己沒出息,恨自己在周靖海面前毫無尊嚴。

即使她再恨再怨,可是時隔這麼多年再見面,與其說毫無防備,不如說她心甘情願的去跳下這陷阱。

男子再想去握住她,卻顯無力,手停在半空中,明明是如竹如玉的長指,卻顫抖着、乾枯着,似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再也無力去拾起那令人聞之幽咽的往事。

“婉婉,你得眼翳的時候是我我喬裝成了助理在你身邊,我一直在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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