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晏九九的身體她自己知道,按老一輩人的說法,她尚未足月份之時娘親磕在石階上,她是摔出來,這樣的胎兒在所謂的封建家族裡意味着不詳,可幸好她生在晏家長在晏家,待發現她是愛新覺羅的血親之時,祖輩早已離世,唯剩親爹親娘寵愛自己,自然不會因循守舊,死拘着這些酸不溜秋的規矩。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初成少女,養育之情未報晏父一匆匆離世,十載相伴的長兄一朝與她為敵。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還好她是個看的開闊的人,不常在患得患失中悲憫自己的人生。

“啟璇,你怎的又出去了?”傅婉容從花園東側的小道走來,人還沒從翠綠擁紅中走出來,“你表哥准了你的假可不是為了讓你出去活潑的,若是你養不好,你那貼心的表哥又要拿我們幾個問罪。”

晏九九這才將傅婉容看個完整,當下可知她心中真情實意的關切。

她心中甚為感動,卻打趣道:“好好好,我哪裡也不去,你們只管把我當這金絲籠中的嬌雀養着。”

晏九九粉腮若桃,蔥尖般的指頭指着涼亭旁懸掛的大小適中的金絲籠子,裡面一隻雀兒上躥下跳,嘰嘰喳喳,婉轉鳴脆的聲音像是抗議着一般。

傅婉容拈着帕子掩唇笑道:“安知你願做這籠中鳥,屋中嬌!”

四目相對,晏九九猛然一頓,眉間的木訥鬆散開來,她笑靨舒展,心中洞若觀火。

她指着傅婉容道:“好啊!先前不光是初晴,如今婉妹妹也被我那表哥收買了!我倒是想問問,他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容得你們這般巴心巴肝的到我眼前討這沒趣兒!”

“可不是嗎?”傅婉容端了裙子坐在晏九九對面,“你也知道你自己沒趣兒?我在這洛城數日可是硬把我這動若脫兔的『性』子給壓了下去,我如今啊,就是陪着你****養着,那景府的吃食不比在宛平城的差.....”

“好啊!好啊!”晏九九連連說道,“我說姐姐最近怎的不愛出去,倒是被景府的吃食勾了魂去了,你且莫惦記着,改明兒啊,我將初晴那丫頭配給你,你們二人拿着行李去景府上落腳罷,我這金公館確實是門庭單薄......”

傅婉容見晏九九慍怒,輕啐道:“你這『性』子,倒與我相似,總愛吃那些空『穴』來風的飛醋....”

嬿九記立馬接道:“怎的?婉妹妹曾吃過飛醋?我可不知有哪家的公子有這等福氣......誒呀!我這糊腦子,該不會是宛平城的公子罷?可是滿姓弟子?高不高?才情如何?”

傅婉容像是拔了塞子的漏斗,剛才一番聚精會神的神采頓時泄了精光,她哪裡省得自己臉皮緋紅,腦子裡卻是閃過零零碎碎的畫面,自十三歲起她便再未見過記憶中那個青衣俊眸的男子......

“我倒真忘了他的容貌......”

聲若細蚊。

這時初晴奉了茶點過來,晏九九朝其來時的鵝卵石子小路看去,由寬漸窄,大有意猶未盡之勢,只是她不準備再追問下去,執了茶盞解了口齒間的乾燥,拈了一塊海棠五福糕卻不入口,一邊端倪着糕點細緻的花紋一邊細細感慨着晏家的事情。

洪福易得,清福難享。

溫飽不愁,萬人之上,如今母親不必再如幾年前孤兒寡母時那般強勢,可世事變幻只在風雲之間,這清福怕是難享,晏父無後,這晏家米行雖然是小本生意卻從晏父的父輩開始至今已是百年,這傳下來的絕活是那舂米的技藝,現如今倒沒有那般熱忱的人了.....

若是娘親再回晏家米行管事,那麼顧一北的事情她是遲早要知道的,金公館的下人自有規矩,絕無那些討論是非的人,因而娘親身邊才沒有傳話的耳朵。

她覺着,這公館裡的庶務再加上和姨母以及幾家太太嘮嘮家常即可。

她回洛城之久卻是遲遲未找到能輔弼她打理晏家米行的人。

想着她咬了一口糕點,抬眼正好瞧見吹着茶湯麵兒的傅婉容,她眸光一閃。

這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婉妹妹....”晏九九又咬了一口糕點,許是認準了人的喜悅,她這口咬的要多許多。

傅婉容等着她說話。

“婉妹妹小時候可是隨洋先生學過數理?我聽父親說,婉妹妹天資聰穎,除卻詠絮之才,這天文數理也是樣樣精通,我好生佩服婉妹妹巾幗不讓鬚眉,只是在我這一方金公館中只怕是大材小用了....”

傅婉容願聞其詳道:“倒是讀過《九章算術》、《七略》、《夢溪筆談》......只是.....”

晏九九擺擺手,“妹妹的才情堪稱絕代,莫說些子‘但是’之類的話,你可省得那江氏囡囡——江書寧,據說她十歲七步作詩,次年母逝不僅府內中饋打理的井井有條,這府中還上行下效,就連她身邊的丫頭都略有才情,可我覺得婉妹妹比她勝一分,你可知道在哪一分?”

傅婉容眸中微動,江書寧?應是說的那日在顧沈兩家的婚席中遇見的那位相談甚歡的女子。

‘靜女其姝’用來形容這樣的女子恰到好處,她卻將思緒打住,晏九九向來是爽快的人,如此這般委婉的說辭倒不像是她的作風,可句句不離她如何有才,如何能幹,卻始終不繞到正題上,她一時間『摸』不清頭腦,卻篤定金啟璇定有事相托,卻耐不住主客之道。

“大丫,你先去幫我看看景府送來的雞湯溫好了沒。”

大丫準備離去,傅婉容又想道:“初晴你也去吧,大丫這丫頭沒去過廚房,萬一磕着哪裡碰着哪裡總歸是不好的。”

初晴福了禮便同大丫退去。

傅婉容見此刻亭中只有晏九九兩人,將茶盞挪到一邊,方才開口:“我知道姐姐是懂禮的人,我從宛平城遠道而來,姐姐亦悅然,只是姐姐太難為情了......富察氏和愛新覺羅氏生生世世綁在一起的情誼,直衝着這一點,姐姐相托之事我定當兩肋『插』刀,萬死不辭!我懂姐姐萬事不願勞煩他人徒增煩憂....”

晏九九聽得認真,見傅婉容發起毒誓來不禁撲哧一笑。

“我確實有事相托,只要你幫我打理一家商鋪,萬萬要不了妹妹的命!妹妹這條命我可金貴着,要不然我那當歸烏雞湯是讓你一滴都沾不得的!”

她看傅婉容這般模樣,乾脆說不出話來,笑得肚子直痛。

傅婉容挽了袖子,作勢要打她,卻嬌嗔道:“姐姐.....我再不同你講話了......”

“好妹妹!我算你是答應我了,這打理晏家米行的活計非你莫屬!非你莫屬!”

兩人笑得臉紅眉舒,氣接不上氣,相互指着卻又不說,只心領神會便是。

趁熱打鐵,下午晏九九就給總經理辦公室打了電話吩咐阿辰下午把晏家米行所有的文件送到金公館來。

忙了一遭到底是做了一件讓自己『毛』躁的心情安定下來的事情,可她找江元凱的事情卻因發現沈敏瑜和張弘憲之間的『奸』情而中斷,回想起那時的場景,的的確確是他二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