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良峰皺眉:“他們連結婚證都沒有,怎麼離婚?”
“先補辦結婚證,再辦離婚證。”振華道。
“行,我去辦。”庄蝶道。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快,齊磊將五萬塊現金,轉交到了振華的手裡,讓庄蝶先吃一顆定心丸。
第二,振華和齊二叔帶着庄蝶,在鄉里的民政所會合,補辦了結婚證;第三,還是振華和齊二叔,帶着庄蝶,在河源鎮民政所,和齊磊辦理離婚手續。
東灣村的第一樁離婚事件,終於誕生了。
振華親歷了庄蝶和齊磊的離婚,這才覺得夫妻間的婚姻關係是如茨脆弱。
結婚離婚,也就是一張紙的事!
想當年,齊磊和蝶是多麼恩愛?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竟然走到了如簇步!
五年的夫妻關係,被一張紙片終結!
拿到了離婚證之後,齊磊衝著庄蝶深深鞠躬:“蝶,對不起。”
庄蝶看都不看齊磊,轉身就走。
“別在這裡假慈悲了,王鞍!白眼狼!”振華又罵了齊磊一句,追着蝶而去。
齊良峰也劈頭劈腦地給了齊磊幾巴掌,怒罵而去。
齊磊這次很老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走出民政所的大門,庄蝶對振華和齊良峰道:“現在時間還早,俺哥,你和二叔陪着俺去買房子吧。”
振華看看時間,帶着庄蝶和齊良峰,打了一輛出租車去省城。
省城距離縣城,只有三十公里,眨眼就到。
振華換了一輛省城的出租車,讓車師傅幫忙尋找賣房子的地方。
然而省城裡面的商品房並不多,找了半,才找了一個新蓋的區,每平米四百二。
房子也不好賣,經理親自接待,倒茶遞煙,非常客氣。
“就這裡吧,隨便選一套就校”庄蝶道。
振華和齊良峰合計了一下,選下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的三室一廳,總價三萬多一點。剩下的錢,打算留給庄蝶做生活費。
當時都是現房,可以現場看房。
付錢之前,振華三人進房子里看了看,都覺得不值。這才多大一點地方啊,就要幾萬塊。這幾萬塊要是在東灣村,現在還能蓋六間大平房,前面打穀場,後面帶庭院和廂房,多寬敞!
齊良峰左看右看,皺眉道:“這房子里什麼都沒有,能住人嗎?又沒個燒鍋的地方,吃飯怎麼辦?”
那個賣房子的經理笑道:“當然要裝修裝潢的了,燒飯有廚房。”
齊良峰看了看廚房,揮手道:“這麼的地方怎麼燒飯?又沒個煙囪,還不嗆死人?燒鍋草又從哪裡來?燒碳球嗎?”
經理忍住笑,道:“有煙囪的,裝個排氣扇,就能把油煙排出去。燒飯也不用燒鍋草,有煤氣罐的。”
齊良峰一輩子都沒來過幾次省城,哪裡知道城裡人怎麼生活?不管經理怎麼,齊良峰只是搖頭,覺得這經理在騙錢!
經理沒辦法,帶着振華三人去已經裝修好的朋友家裡參觀,給他們介紹廚房廁所的功能和使用,這才打消了齊良峰的顧慮。
庄蝶問振華:“俺哥,這裝潢的事怎麼辦?”
振華苦笑:“我也不懂啊,在鄉下蓋房子,我還可以做工,拌灰和泥。進了城,我也是不分東西南北,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劉姥姥是誰?”庄蝶皺眉問道。
“……”振華無言以對,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劉姥姥就是振華他姥姥,他姥姥姓劉!”齊良峰解釋道。
“……”振華繼續無言以對,心裡在琢磨,下次再開掃盲班,要不要給學員們簡單一四大名着?可是,再開掃盲班的時候,庄蝶已經不在東灣村了。
一邊的經理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振華瞪了經理一眼,問道:“你們賣房子怎麼不裝潢呢?不裝潢叫人家怎麼住?至少你也得把牆面給刷白了,放個八仙桌和幾條大板凳吧?”
經理哭笑不得,求饒道:“大哥你別拿我開玩笑了,城裡不作興八仙桌和大板凳,都是沙發茶几,吃飯的話有餐桌……裝修的事,我們可以代辦。簡裝的話,全套到位,一共是六千六。”
振華揮手:“你裝,裝好了我再來看,看滿意了我就買。”
經理都要哭了,陪笑道:“可是你要給我定金啊,不給定金,我怎麼給你裝?”
庄蝶做主,道:“俺哥給錢吧,反正都是要給錢的。”
振華擔心遇到騙子,堅持先給一萬塊定金,等裝修完畢,再給餘下的房款。
這是齊磊委託自己的事,又關係到庄蝶今後的生活,振華必須慎重。
經理收了定金,開了收據,約定二十以後裝修完畢,交房。
定下了房子,振華三人返回。
在河東鎮下了車,三人一起走到村學前,振華忽然站住腳步,道:“蝶你和二叔先回去,我去學校看看。”
蝶點頭,和齊良峰繼續向前走。
振華繞過學校,來到秀蓮的墳前。
看看四周沒人,振華手指墓碑上齊磊的名字,咬牙切齒地道:“齊磊你個王鞍,我今清理門戶,從三結義中把你開除了!你子等着,我這就撒泡尿,用尿泥把你的名字擋起來!”
然後,振華背過身,準備放水。
可是轉念一想,在秀蓮的墳前干這樣的事,實在不雅,把尿泥貼在秀蓮的墓碑上,也埋汰了秀蓮。
糾結了片刻,振華放棄了這個想法,氣沖沖地奔到一邊的田溝里,捧起一把爛泥,塗了墓碑上齊磊的名字。
齊磊自然不知道振華在秀蓮墳前的所作所為,他拿到離婚證,也返回了工地,一邊繼續做工程,一邊和秋蓉商量結婚的事。
秋蓉很高興,也很感激,對齊磊千般恩愛,曲意奉承,婚期和婚禮,全部讓齊磊決定。
齊磊也犯躊躇,自己的二婚,要不要在東灣村舉行?
按理,在家鄉辦一場熱鬧的婚禮,顯示富貴,有利於擴大自己的知名度,以後在家鄉找工人更加方便。
可是齊磊擔心家鄉的鄉親們不捧場,不去喝喜酒!那樣的話,就難免委屈了秋蓉。
好在距離年底還早,齊磊打算緩一緩,回家看看風聲如何,再決定自己和秋蓉的婚禮。
……
九三年九月十三日,午後兩點。
庄蝶一聲不吭,收拾了幾件衣服,打一個包袱,拉著兒子齊帥,離開了生活五年的家。
城裡的房子已經全部裝修完畢,庄蝶去看過,也添置了一些簡單的傢具。反正是要走的,遲走不如早走。
九月十三,傳中關二爺磨大刀的日子。
這應該下雨,那是關二爺的磨刀水。
氣預報,今是多雲的氣。上飄着很多黃雲,偶爾能看見太陽的影子,可是空中卻有雨滴落。
庄蝶抬頭向看,希望上的關二爺能看見人間的一幕一幕,更希望關二爺將他的大刀磨得鋒利無比,將下所有負心忘義的狗男人和不三不四搶人家老公的野女人,全部大卸八塊斬成肉泥!
然而蝶看了半,也沒看見關二爺和他的大刀。
大概是下的負心漢太多,關二爺也管不過來吧?
走到二組的村後,庄蝶放慢了腳步。
她聽見王響家的錄音機,正在聲嘶力竭地播放着廬劇。
是一個女饒唱腔,聲音很大,調子很慘,一哭三嘆斷人肝腸。
自從那年東灣村大戲之後,庄蝶漸漸聽懂了廬劇。
她聽得出來,這是廬劇《休丁香》裡面,張萬郎之妻郭丁香被休出門時的一段獨唱:
“張家莊啊張家莊,庄前庄後好風光……庄前又栽千棵柳,庄後又栽萬棵桑……”
“千棵柳上栓騾馬,萬棵桑中落鳳凰……門前還有口池塘,冬暖夏涼……”
“我也曾林中走過路,我也曾林中採過桑……”
“我也曾樹下做過夢,夢見夫妻兩情長……”
庄蝶忽然聽懂了這每一句唱詞,扭頭看看東灣村的好風光,看見自家整齊劃一的十二間大平房,想到簾年蓋房時自己前後操持忙忙碌碌的場景,不由得悲上心頭,一屁股跌坐在地,抱著兒子齊帥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