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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先生?”郗浮薇看着面前的人,嘴角抽了抽,“您這是?”

歐陽淵水這會兒穿了件月白夾袍,外罩着黑底竹紋的鶴氅,束了革帶,腰帶里斜插一支湘妃竹洞簫,面若冠玉眉眼如畫的,望去俊俏又風流。

他攔在郗浮薇跟前,含情脈脈道:“輕雷姑娘,大家同在鄒府已有時日,何必如此見外?叫在下博川即可。”

“歐陽先生年紀輕輕就高中舉人,是必能金榜題名的人物,我一介孤女,怎麼敢對先生如此不敬?”本來郗浮薇因為郗家的事情,這會兒就沒心思理會什麼風花雪月的,何況鄒一昂還給她說了,這歐陽淵水看似飽讀詩書才貌雙全,實際上花心的可以,簡直就是見一個愛一個。

她就更不願意跟這種人糾纏了,此刻草草敷衍着,“先生這是要出門嗎?我正有急事要回去,卻不耽擱先生了。”

“有急事?”歐陽淵水打扮齊整,因為這時候兩人離的近,還能聞到他身上傳來沉水香的香味,顯然是專門熏過香的,估計確實是要出門。

然而聽郗浮薇這麼說了之後,眼珠一轉,卻道,“不知道是什麼急事?可有在下能幫忙的地方嗎?”

一面說就一面跟在了想匆匆離開的郗浮薇身後。

“是些女孩子家的事情。”郗浮薇斜睨他一眼,道,“卻不敢打擾先生。”

她以為自己這麼說了歐陽淵水總該走了,然而還是低估了這人的不要臉,聞言就跟完全聽不出來言外之意似的,依舊亦步亦趨的跟着,笑着道:“客氣什麼?都說了大家同在一府,那就是自己人了。如今既知你們有麻煩,哪裡能不效犬馬之勞?”

“……先生,是我們女孩子家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郗浮薇抿了抿嘴,轉過頭來看着他,說道,“這樣的事情,是吧?”

“那可真是太巧了!”她還覺得自己挺豁出去的,在個男子面前說這樣的話,誰知道歐陽淵水聞言,一臉驚喜的說道,“在下粗通醫術,不如就給輕雷姑娘看看?”

說著就色眯眯的伸手去摸郗浮薇的手腕。

郗浮薇臉色一變,朝後退了一步,沉聲道:“歐陽先生,請自重!”

“在下只是想給輕雷姑娘把個脈而已。”歐陽淵水見狀也沒追擊,一臉無辜的攤手,“姑娘誤會了!”

“……”郗浮薇盯着他看了會兒,見這人始終笑嘻嘻的,毫不心虛的樣子,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麼,只道,“先生是前程遠大的,何必同我們這些家裡沒了頂樑柱,不得不自己出來拋頭露面的苦命人計較?”

歐陽淵水說道:“輕雷姑娘,你這話說的就叫人傷心了!在下是真心實意想幫忙,怎麼就成了計較了呢?”

郗浮薇看出他是要對自己糾纏到底了,嘴角扯了扯,索性不予理睬。

“對了,姑娘,聽說那聞羨雲這些日子都在濟寧城裡,一直沒回去東昌府。”她不作聲了,歐陽淵水就自己找話題,“看情況,是定要等着濟南府沈家來人驗證你的身份了?”

“那就讓他等好了。”這件事情郗浮薇是從沈竊藍那邊得了准許的,知道錦衣衛會對沈家來人做手腳,所以根本不怕,此刻聞言,不在意的說道,“但望到時候確認了我跟郗家毫無關係,聞公子能夠當眾給老夫人道個不是才好。畢竟好好的老夫人的好日子,卻被他弄的亂七八糟的……也實在不像話!”

歐陽淵水說道:“是要跟老夫人賠禮,不過更要跟姑娘請罪才是。”

“我人微言輕,哪裡敢跟東昌府聞家的宗子計較?”郗浮薇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想提這個人……歐陽先生,我看你方才是要出門的,這會兒不過去真的不要緊么?”

不但是要出門,看他專門拿了洞簫,八成還是跟什麼人有約。

“不妨事的,雖然今兒個約了三兩同窗出遊,不過他們哪裡能跟姑娘比?”歐陽淵水將見色忘友演繹的淋漓盡致,乾脆利落道,“就讓他們候着好了!”

郗浮薇道:“這樣不太好吧?萬一叫人以為先生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呢?”

於是歐陽淵水就更加含情脈脈的看着她:“輕雷姑娘,在下果然沒有看錯你!你不但才貌雙全,而且溫柔善良,好生體貼!”

“……”郗浮薇沉默了一下,默念了好幾遍“他是舉人他前途遠大他不能打”才按捺住抽他一頓的衝動,面無表情道,“先生想多了!”

“不會的。”歐陽淵水高興道,“在下第一次看到輕雷姑娘就知道,像姑娘這樣美貌的人,一定都是秀外慧中柔情似水的!”

郗浮薇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是什麼話都懶得跟他說了。

這時候兩人正好走到一段僻靜的路上,兩側是牆,前後空無一人,蕭瑟的寒風裡,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漫長的甬道里回蕩。

“輕雷姑娘,聽說你還沒許人?”歐陽淵水見她有段時間不作聲了,思忖了會兒,又問。

“噢,這個是騙聞羨雲的。”郗浮薇立刻道,“其實我族兄早就幫我相看好了一門親事。”

見歐陽淵水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她覺得心裡舒服多了,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個微笑來,“還請先生不要泄露出去,免得聞羨雲胡攪蠻纏,去找人家麻煩。”

“不知道輕雷姑娘這未來夫家是?”歐陽淵水很受打擊的樣子,垂頭喪氣的跟着她走完了這條甬道,才有些憤憤的問。

郗浮薇道:“這個就不方便說了,反正據族兄說是極寬厚的人家。”

“若是當真寬厚,如今濟寧府上下都在議論輕雷姑娘了,怎麼他們家也不出來維護姑娘一二的?”歐陽淵水就反駁,“姑娘一看就是個心善的,只是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終身大事還是謹慎些的好!”

“……”郗浮薇怔了怔,思忖片刻,才問,“先生說的濟寧府上下都在議論我?”

歐陽淵水詫異道:“你不知道?好像是聞羨雲乾的吧,他這段時間不是一直住在濟寧最大的客棧里么?閑着沒事就帶着手下到處吃酒看戲,也到好些人家做客。去了就說他跟他未婚妻家裡的事情,據說十分的情深意切,好幾次都灑淚當場……所以現在差不多人家都知道他對那位郗小姐是何等的愛慕跟長情了。”

看一眼郗浮薇,有些遲疑的說,“很多人不分是非,聽風就是雨的,聽他信誓旦旦的說姑娘就是郗浮薇,也都相信了,就想着要幫他設法讓鄒府將姑娘交出去呢!”

郗浮薇臉色鐵青,說道:“這人好不要臉!”

“是太不要臉了!”歐陽淵水贊成的點頭,“明知道女孩子家名節要緊,還做這種指鹿為馬的事情,根本就是存心抹黑姑娘!”

就建議她,“姑娘要不要去衙門告她?在下可以幫忙寫狀紙!”

“……”郗浮薇腳下打個絆,不過很快就站穩了,讓原本打算伸手扶她的歐陽淵水十分失望。

她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他。

郗浮薇容貌姣好,肌膚勝雪,長睫明眸,用這種神態看人的時候,別有一種風情,歐陽淵水見狀,頓時又殷勤了幾分。

“歐陽先生,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生怕這事兒鬧的不夠大似的?”

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歐陽淵水好一會兒,說道,“該不會你自己跟聞羨雲也有什麼仇怨吧?”

歐陽淵水頓時連聲喊冤,說道:“在下跟那聞羨雲根本就是素昧平生!畢竟他一向在東昌府,在下卻是在兗州,哪裡會認識?倒是他原本的大舅子,叫郗浮璀的,據說是東昌府近年最出色的讀書種子,在下曾看過他幾篇文章,確實有着錦繡之才,是神交已久了!可惜這人享壽不永,原本打算明年開春去拜訪的,前些日子卻沒了。”

郗浮薇因為聽到郗浮璀的名字,有片刻的恍惚。

但很快回過神來,淡笑着道:“我隨口說說的,先生別介意才是。”

歐陽淵水眉開眼笑的表示自己當然不介意……又邀請她明日一塊兒出去某家琴行:“那兒新到的一批七弦琴,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過被郗浮薇果斷拒絕了:“傅姐姐很擅長琴技,然而我不過略知一二罷了!也不是很感興趣。”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芬芷樓下。

她站住腳,朝歐陽淵水露了個笑:“多謝先生一路相送,這會兒地方已經到了,先生快請去赴約罷!”

說著跨進門檻,跟腳反手狠狠撞上門……生怕這人繼續死不要臉的跟進來。

饒是如此,進門之後,還是立刻被傅綽仙取笑了:“之前說舉人娘子的時候,娘子還不承認,今兒個人家就在鄒府里來個十八相送了!”

“姐姐就別拿我打趣了。”郗浮薇揉着眉心,唉聲嘆氣道,“我都不知道這位先生做什麼要這樣拿我尋開心?找了八百個理由人家都不走,我能怎麼樣?”

“人家才貌雙全前途遠大。”傅綽仙繼續笑着,道,“如果是真心待你,其實你也不妨考慮下……我不是幫他說話,只不過大家境況彷彿,這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郗浮薇只是笑,跟她敷衍幾句,鄭重強調了自己跟歐陽淵水沒有任何瓜葛,這才上樓去了。

她上樓沒多久,就有人過來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