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鸿蒙》 韦观

第79章團龍山(上)

三天之後,一切準備就緒。

其實,以羅亞的物力和財力,根本不需要三天的時間來準備,但是他卻實實在在地了三天的時間,可見他對此行有多么的在意。

一路舟車勞頓,了一天半的時間,才到了目的地外圍的一個縣城。

由於最後的目的地是在山中,沿途沒有任何補給,所以這個縣城是他們的最後補給站。

羅亞留了一批人在縣城,其中包括譚守。

譚守的體力看起來不太行,一路上被身邊的兩個大漢連拖帶拽的。

羅亞留下了大部分的人和重型裝備,看來是準備只帶最精幹的隨行人員輕裝進山。

進山人員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壯碩的張授和滿臉兇相的飛龍。

之前在羅亞的別墅裡並沒有看到飛龍,看來他是從別處趕來會合的。

在縣城裡,他們見到了此行的嚮導,一個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黑瘦漢子。

此人的父親據說就是當年羅亞父親進山搜救時的嚮導,看上去很得羅亞信任。

羅亞見到他之後非常高興,先叫到一邊單獨寒暄了一會兒,才又拉過來介紹給大家。

此人是傈僳族,叫瓦順扒。

瓦順扒看上去老實巴交,說話也有點磕巴。

他有些靦腆地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待在一邊,靜靜等著羅亞的安排。

羅亞並沒有耽擱時間,他讓張授對留守人員做了一些安排,然後就組織隊伍直接進山了。

進山之後剛開始還有一段粗糙的石路可以走,但好景不長,沒走多久糙石路就斷了。

瓦順扒給大家做了解釋,說是山裡交通閉塞,本來是想修個路進山。

但這裡的氣候多雨,土質又松,一下雨就山體滑坡。

這路修修停停一年多,後來負責的人員又被調去了外地,留下這個爛攤子誰也不願意接手,一來二去就成了爛尾路,再也沒人管了。

路沒修好,山裡依舊閉塞。

村民從山裡到縣城,或是從縣城回山,都只能步行,要翻過兩個山頭,一天一夜的時間才能到。

聽說要走一天一夜,率先吸了一口冷氣的是圓通。

圓通的體型微胖,看上去不像是經常鍛鍊的。

他不住地跟黃士季抱怨,說上次洞壁之行讓他去了半條命,看來剩下的半條是要折在這裡。

他們從下午進山一直走到傍晚,瓦順扒看了看天,說可能晚上會下雨,讓先紮營生火吃個飯。

不知道是算運氣好還是運氣差,飯剛吃完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大傢伙趕緊進入各自的帳篷避雨。

羅亞和程卿都是一人一個帳篷,雲家叔侄自帶了一個帳篷。

張授、飛龍、瓦順扒和其他幾個隨從,佔了兩個大帳篷。

剩下黃士季、圓通、嚴昱和鍾義在一個帳篷。

圓通這一路,做了很多心理建設。

雖然現在還對嚴昱抱有警覺,但是至少不會像先前那樣,看到他就恐懼地冒汗了。

黃士季怕氣氛過於尷尬,便主動起頭找話聊。嚴昱也不排斥,他希望從這些人嘴裡多得到一些情報。

說著說著就說到譚守身上了。

“譚守和…不一樣。唉!”圓通重重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

“其實譚守也挺可憐的。”他一臉同情。

“譚守家裡祖祖輩輩都是正兒八經的知識分子。只是他媽死得早,爸爸也失蹤了。羅家睦養大他,他總是要報恩的,所以羅亞讓他幫忙做什么,他也不好拒絕。但是羅亞這種人…”

他再度壓低聲音。

“羅亞什么都做得出來,譚守和他不是一路人,時間久了肯定就有矛盾。唉,好好一個人弄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圓通深深嘆了口氣。

“喲,你倒是挺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的嘛既然你這么看不慣羅亞,為什么還為他賣命啊”

嚴昱的話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圓通被嚴昱嗆得一臉尷尬。

“人在江湖,多是身不由己。”頓了片刻,他才擠出了這一句。

嚴昱冷笑。

黃士季看氣氛不對,趕緊岔開話題。

“哎,師兄,你入行比我早,譚宗復他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他們到底是怎么失蹤的我就聽說當年他和程子文奉了彭老之命出行,結果一去不復返。”

黃士季比猴還精,他知道嚴昱也想知道這事,就往這上面扯起來。

“哎圓通你知道啊說來聽聽。”鍾義也很有興趣。

“我在家都不能提程叔的事情,一來怕卿姐傷心,二來我爸也不給我提,一提就一頓胖揍。”

“這事得從頭說起。”圓通看來也想盡快擺脫尷尬,一聽黃士季轉換話題,立馬接過了話茬。

“譚宗復和彭老在考古界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是他們是怎么從無名小卒變成業界泰斗的呢這就不得不提起解放初期時候的南部考古盛事了。”

圓通說道。

“當年那場考古活動的聲勢十分浩大,建國初期的那些老考古學家基本都參與進去了。其實那個時候彭老和譚宗復都還很年輕,在那個考古隊中還不算很出名。是經歷過那件事之後,他們才真正出了名。當然了,他們本身的學識也是很高的,所以後來一步一個腳印,都變成泰斗了。”

三人耐著性子聽著圓通羅裡吧嗦的敘述,把譚宗復和彭老的關係梳理了一遍。

原來解放初期,南方盜墓活動非常猖獗。

為了搶救古蹟文物,一些愛國華僑與政府一起成立了一支考古隊伍。

他們對南方几省的墓葬進行了一個大致的科考,還對一些被盜挖嚴重的古墓進行搶救性挖掘和修復。

“在某次挖掘的過程中,出現了一個意外。”圓通說道,“一隊挖掘工人被燒傷了。”

“燒傷”嚴昱皺了皺眉。

“對!奇怪吧!”

圓通很喜歡在說事的時候增加很多小懸念。

他對自己的這種敘述方法頗為得意,看到別人滿臉疑問的時候,他就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來給他們解答。

嚴昱看著他那個洋洋自得的智障樣子,越來越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此人的智商和威脅程度。

那邊廂,圓通還在口沫橫飛地說著。

“說是一鏟子下去之後,土裡突然冒泡了,然後一股味道很奇怪的氣體湧了出來,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在近處的幾個工人沒來及跑,全被火焰捲了進去,死傷慘重。”

他的表情隨著敘述又變得十分沉痛。

“發生這個慘事之後,考古隊非常重視,連夜趕到現場進行了調查。”

“火墓…”黃士季沉吟道。

“對了!師弟你明瞭了!”圓通朝黃士季一豎大拇指。

“火墓是什么東西”鍾義不解道。

“在南方的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火墓的傳說,說是古代的能工巧匠在墓中設置了獨特的機關,灌入了一種配方複雜的氣體,這種氣體遇到氧氣能夠自燃,盜墓賊挖通墓道後,這種氣體便會湧出,瞬間將盜墓的人燒成灰燼。”

黃士季解釋道。

“這種火墓一直都是故事裡說的,誰也沒親眼瞧見過,都以為只是以訛傳訛。”圓通又道。

“當這件事發生時候,大家才意識到,這個看似不靠譜的傳說可能是真的。”他嘆了口氣,“好幾條人命買來的教訓啊。”

“那後來呢”鍾義問道,他急於知道下文。

“後來據說一時也找不到好的方法,只好疏散人群,等那氣體冒完,火焰燒盡。”圓通兩手一攤。

“然後才敢重新組織人繼續挖掘,挖來挖去,沒挖出墓道,倒是挖出了一個青銅盒子。”

“青銅盒子”嚴昱揚了揚眉,“那看來年代還是挺久遠的啊。”

“是啊,挖出這個東西總算驅散了些許陰霾。”圓通站了起來。

“當時可把他們高興壞了,都以為是挖到寶貝了。”圓通說著,又一臉喜氣洋洋。

他的情緒跟著故事的節奏走,代入感極強,看上去頗有喜感。

“後來東西便送去化驗,可就在化驗當天,實驗室突然起了大火,負責化驗的人員都被燒死了。再後來,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參與挖掘的人陸續死去…最後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譚守的父親譚宗復,另一個,就是程卿的外公,彭厚,彭老先生。”

“那個青銅盒子呢”嚴昱問道。

“不知道…”圓通摸了摸腦袋,“火勢特別大,整個建築都燒沒了,哪還有什么青銅盒子剩下來。”

“我想問一句…”黃士季眉頭緊蹙,“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這事我也想知道!”圓通一拍大腿,“我也估摸著可能是有什么邪事!不過呢,我是真不知道!”

“…”嚴昱真想抽圓通兩巴掌。

圓通渾然不覺:“對於這件事,兩個存活下來的當事人一直諱莫如深,唉!你說到底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呢!真想知道!”

他話一說完,隨即又搖了搖頭:“唉,不過這種慘事,也許不知道更好…”

不知道程卿和譚守知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嚴昱沉思著。

這事當事人不願意對外頭說,對家裡人卻未必會守口如瓶。也許他們至親的人會知道些什么…

不過話又說回來,程卿她外公去世的時候她還那么小,譚守的父親失蹤的時候,譚守應該也沒多大。

料想他們也不會跟小孩子說什么可怕的事情。

“反正那事之後,譚宗復和彭老的關係就日漸密切起來,羅家睦,就是羅亞的爸爸,和譚宗復是八拜之交,也是考古好手。那件事情之後,考古界人才凋零,他們三個便扶搖直上,很快就成為領軍人,並稱為考古界的‘三駕馬車’。”

圓通繼續說道。

“人都死光了,不輪到他們上位也不行吧。”嚴昱不以為然。

“看你說的。你不會以為這事是他們為了上位自己搞出來的吧”圓通一臉嗔怪。

“我可沒說,是你這么理解的。”嚴昱兩手一攤。

其實他心裡確實曾閃過這個念頭…他承認自己是挺陰暗的。

“不可能!彭老是什么人啊,你看程卿就知道,你覺得程卿的外公幹得出這種事么”圓通連連搖頭。

“彭老的愛徒程子文,就是程卿的父親,也是個老好人,有口皆碑的那種。”

“就是!”鍾義幫口道,“昱哥你不要亂說話啊!”

“呂義山不也是他徒弟么”嚴昱不以為然。

能教出呂義山這樣的徒弟,依他看這個彭老也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話說回來,程卿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想到程卿,嚴昱不由地又是一皺眉,瞟了一眼程卿的帳篷。

“哎呦,跟你說不清楚,反正呢,肯定不能是他倆乾的。”

圓通一錘定音,不跟嚴昱糾纏。

“就是!就算譚宗復做的出來,彭老也不會跟著他做這種事!”鍾義接口道。

“這么說來他們幾家也算是世交了”黃士季摸了摸下巴。

“那個時候彭老年紀最大,譚宗復和羅家睦都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倆人都把彭老當成老大哥。彭老也很照顧他們。三家的關係確實很好。”圓通點了點頭。

“譚宗復醉心學術,成家比較晚,生子也遲,所以名義上譚守和羅亞,呂義山都是一輩人,但是年紀上卻差了一大段。”他繼續捋著三家人之間的關係。

“難怪,我就說譚守看起來比羅亞呂義山他們年輕多了。”黃士季點了點頭。

“譚守也是命苦。”圓通一說到譚守又是無限唏噓。

“母親死得早,後來父親也失蹤了,整天寄人籬下的,你們也看到羅亞對他那個態度,就像是使喚家裡的傭人似的。”

“譚守這么大學問,也是羅家培養出來的,要真是對他不好,幹嘛這么大力氣培養。”嚴昱不同意圓通的觀點。

“那是羅家睦在的時候。羅家睦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了,一直到去世都在不停地尋找結拜兄弟,對譚守也是盡心盡力的撫養。可是羅亞沒踩他老爹的根,我看羅家睦死了之後,譚守在羅家的地位就是直線下降,你看羅亞對他,還不如對那個瓦順扒呢!”

圓通撇了撇嘴,低聲說道。

他一說羅亞壞話就壓低聲音,一副做賊心虛怕被聽到的樣子。

“呵呵,譚守這么本事,年紀輕輕就是教授了,他要想擺脫羅家的鉗制,只怕不是什么難事,是他自己願意待在羅家當牛做馬,你怎知沒有什么其他原因。”

嚴昱完全不同意圓通的觀點。

他的世界觀裡從來就沒有可憐兩個字,在他看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對所有外表上可憐的人都缺乏同情心。

看到圓通可憐譚守,他就不住地往下澆冷水,駁地圓通說不出話來。

“這是報恩…”圓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報個屁恩,羅家睦都死直了還報什么恩。要是真為了報恩留在羅家為虎作倀,那就只能說明譚守是個蠢貨,蠢貨不值得同情。要是不是為了報恩,而有其他目的,那你現在在這可憐他,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嚴昱往睡袋上一靠,繼續毀圓通的三觀。

圓通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可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作罷了。

他其實對嚴昱還是有點畏懼。圓通雖然不如黃士季圓滑,但也不是個蠢人。

因著特殊的能力,他與人交流一般都是有備而來,尤其是如果他看透了一個人的弱點,那么在交談的過程中,他就能輕易地佔得上風。

可是對嚴昱,他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一來嚴昱的魂祭給他很大壓力,他看不透嚴昱的執念和弱點。

二來嚴昱這個人本身也是很難纏,三觀不正,油鹽不進,說話做事全憑喜好,毫無顧忌。

你跟他說真理,他說你在放屁…真是無法溝通。

黃士季倒是在一邊笑開了,他很少看到師兄這樣張口結舌。

他也覺得嚴昱難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覺得嚴昱無所求,或者說嚴昱讓人看不透到底在求什么。

一個人如果有慾望,那反而是很容易對付的。

喜歡錢的就給錢,喜歡美人的就給美人,投其所好,就能博得好感。

但是嚴昱,還真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這人看上去吧,也不是很有錢,但是他對錢似乎又沒什么興趣,羅亞呂義山,哪個不是大金主,可是他哪個大金主都不買賬。

你要說他喜歡美女吧,官雲衣程卿也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了,他嘴上說想泡程卿,卻也沒什么實際行動,也沒看他像韓星那樣鞍前馬後的伺候討好。

甚至對跟他關係很好的肖奉國,他也是一句不合就分道揚鑣。

黃士季笑著搖了搖頭,真是不知道這人到底在想什么。

說句實在的,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嚴昱為什么會突然同意跟他見羅亞,他到底想從羅亞這得到什么呢黃士季陷入了深思。

“繼續說。然後呢”

嚴昱跟沒事人一樣,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圓通憋成豬肝色的臉:“程子文和譚守他爸那趟遠行又是怎么回事”

圓通本來已經心灰意冷不愛再說話了,此刻聽到嚴昱的發問又好氣又好笑。

他覺得應該藉此機會給嚴昱上上政治課,重新樹立一下三觀。

“小夥子…”

圓通一副挖心掏肺的樣子。

“你不要總是帶著負面的情緒去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還是有真善美的。人與人之間不完全是利益的關係,確實,是有一部分利益的關係,但是不是人人都像羅亞這樣的,這世界是有好人的。”

“我們遠的不說,你看程卿,你看鐘義,包括我師弟。”

他指了指鍾義,又指了指黃士季。

“我自己就算了,我知道你覺得我不是好人。但是你看看他們,他們都不是壞人啊。”

“我也算了我也算了。”黃士季嘿嘿笑著。

“昱哥,我卿姐真是個好人!你別說她壞話。”鍾義別的沒聽懂,說程卿是個好人這句他可是聽懂了。

“我覺得圓大師,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嚴昱一臉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你繼續說一下程子文和譚宗復的事情好了。”

圓通見嚴昱朽木不可雕,一臉沉痛。

“繼續說繼續說啊。”鍾義也催促道。

“還說什么啊。”圓通不開心。

“後面你們不是都知道了么,就是羅亞不是也提過么,譚宗復和程子文從彭老那得到了什么信息,然後就一起組織了一次行動,然後就出意外了唄。”

“具體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說程子文是山民害的”嚴昱把困擾許久的疑問提了出來。

“就是當年,羅家睦不是找到了那個村子么,找到了程子文,程子文那個時候已經瘋了。據說是被一個山民弄的,具體怎么弄的我就不知道了。”

圓通摸了摸他渾圓的腦瓜。

“好像說是那個山民見財起意還是怎么的,還說譚宗復的失蹤可能也和那個山民有關。後來那個山民大概是看到羅家睦他們找去了,知道事情敗露了,就跑掉了,也不知道是死了沒有,反正就和譚宗復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直接失蹤了,到現在沒找到。”

“要真是見財起意,為什么要把程子文帶回村子如果他殺了譚宗復,為什么不把程子文也殺了”嚴昱還有疑問。

“深山老林的,殺了隨便找地方一埋,那不是神不知鬼不覺,一了百了么這不合理…這個事情,你是聽誰說的”他問圓通。

“就是閒聊的時候說的…東一句西一句,我整合了一下。有些是飛龍他們說的,有些是羅亞譚守他們提過的,具體怎么分是誰說的啊。”

消息的來源混雜,這還真是不好判斷…

嚴昱不再提問。圓通也沒什么要補充的了,大家沉默了一會兒,便各自睡覺去了。

圓通對嚴昱還是有著戒備,他見嚴昱睡在最左邊,便和黃士季換了位子,去最右邊睡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