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鸿蒙》 韦观

第121章玉冢(下)

此時的地下,是另一番景象。

“鍾義!”程卿急切地回頭搜尋著鍾義的身影。

在找到出口之前,她記得身後還可以聽到鍾義和譚守相互推搡抱怨的聲音,就在身後,很近很近,最多不過十米。

嚴昱怕她有失,緊緊追在她身後:“程卿,慢一點!這事不對勁!”

程卿停下腳步,她知道這一切看上去確實不太對勁,鍾義他們離得這么近,怎么會突然就沒有蹤影。

是在什么地方消失的…最後一個拐彎處她仔細回憶著。

“門不見了…”程卿的手電照在牆上。

“什么門”嚴昱趕了上來。

“這附近,有個門的,我們剛才轉過來的那個門,不應該那么遠的,我們轉過來最多十幾米,就到了出口。”

程卿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電照向身後,“現在,已經將近百米了,完全沒有我們轉過來的那個門。”

“遭了!”嚴昱想起了什么,他拉上程卿,迅速朝回跑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剛才官家母女爬出去的那個出口處。

“靠!”嚴昱打開手電在頭頂上找了一圈,“出口也沒了!”

滋滋兩聲,嚴昱和程卿手中的手電閃了數下,然後齊齊滅掉了。

兩人的心頭都是一緊。嚴昱用力拉住程卿的手,拖著她靠牆站定。

黑暗寂靜的甬道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人的恐懼來源於未知,而黑暗,是一切未知的源頭。在黑暗中越久,恐懼之心便愈甚。

程卿的手很涼,可手心卻漸漸出汗了。

她很緊張,不僅是因為眼前的境地,還有對鍾義的擔憂,對官雲衣和…的擔憂。他們,一定也陷入危機之中了!必須要快點找到他們!

光…他們目前急切需要的,是光…有了光才能弄清一切,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嚴昱也在想同樣的事情,手電突然熄滅了…這是怎么回事

看來,在這個詭異的地界,繼續使用手電已經是不可能了。那么,是不是要點火呢

他想起之前洞壁的事情了,不管是什么邪門的東西,應該都或多或少有點怕火吧

自己的兜裡有一個打火機,也是他從雲家順來的…可是光有打火機不行,得想辦法扎個火把才是,可這個鬼地方,哪來的棍子布什么的…

兩個人靠牆站了大概有10分鐘,並未見什么異常。

“好像沒什么事…我有打火機,我們先點個火吧。”嚴昱湊到程卿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嗯。”程卿應了一聲,抽出了一直被嚴昱抓著的手。

嚴昱從褲兜裡摸出打火機,他把手臂儘量伸展出去。雖然未見異常,但還是謹慎為上。

一旦點火,位置勢必會暴露,那么一定要防止被偷襲。所以,他把手臂伸到了甬道中央,身子卻仍舊靠著牆壁。

他打算在打火後立刻關閉,一秒,他只需要一秒的時間,能讓他看清楚甬道的情況即可。

“嚓!”打火機被點燃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一向淡定的程卿也叫出聲來!

那打火機的火光照出了一個人影,赫然就是那紅衣明月!

在搖曳的火光之下,明月的臉愈顯猙獰。

饒是嚴昱膽大,手也不禁一抖,打火機摔落的瞬間,那明月突然搶上,將嚴昱推摔在甬道壁上。

“快走!”嚴昱一聲大喝,人已經被明月抓住了。

程卿定了定心神,打火機摔落在地,卻並未熄滅,明月和嚴昱已經糾纏在一起了。

她要幫忙,可是要怎么幫

她看到甬道的一角有個鏽跡斑斑的鐵釺,忙衝過去撿了起來,朝明月身上打去。

可惜的是,那鐵釺大約是鏽化的太過嚴重,竟一下子斷成兩截。

不過,她這一下,成功吸引了明月的注意。

“走啊!”已被掀翻在地的嚴昱見明月要去襲擊程卿,立刻爬了起來,拾起斷折的半根鐵釺,朝明月捅了過去。

可那明月竟然一個反手將鐵釺接住,反向嚴昱刺了過去。

嚴昱沒想到明月的力氣如此之大,他已然倚住甬道壁使出了全身氣力,卻仍然敵不過明月雙手的力道,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鐵釺往自己的脖子插了過來。

他已經無力阻擋明月將鐵釺插入他的身體了,他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稍微扭轉了鐵釺的方向,不讓她一擊斃命。

“刷”那鐵釺一下子插入他的肩胛骨,疼得他大叫一聲。

與此同時,他用力踹出一腳,本想著能把明月踹開,可這腳確如踢到鐵板一般。

“我靠!真他媽的是個玉像!”嚴昱的肩胛骨和右腿都是鑽心地疼。

明月的動作並未停息,她猛地拔出鐵釺,嚴昱的肩頭頓時血如泉湧。

如果自己必死無疑了…那么至少,給程卿爭取一個逃命的機會。

嚴昱咬緊牙關,一手硬接了明月再次刺過來的鐵釺。然後用整個身體的重量,反身將明月撲倒在地。

“走!程卿!快走!”他聲嘶力竭地叫道。

明月幾乎是立刻反制了嚴昱。她壓住嚴昱,舉起鐵釺,朝下刺去。

嚴昱命懸一線,激起最後的求生慾望,雙手死死抓住鐵釺。

死只是時間問題了,嚴昱力氣一洩,便是死路一條了。只希望,程卿能利用這個機會順利逃脫。程卿,老肖,下輩子再見了。

嚴昱閉上眼睛,他沒有力氣了,肩胛骨的傷讓他一個胳膊使不上力氣。單手的力量怎么敵得過面前這個發狂的明月呢!

“砰!”

嚴昱睜眼一看,壓制著自己的明月被打翻了,是的,沒看錯,是被打翻了。

程卿手持一個石錘,在發瘋般狂砸著明月的身體。

嚴昱掙扎著爬了起來。

“程卿…”他伸手去拉程卿,可是程卿已經失控了,那明月的身體,已經被砸得粉碎,頭和身子都脫離了,沒有血,只有玉石碎末。

“程卿!”嚴昱用力抱住淚流滿面的程卿,“冷靜點!沒事了!沒事了!不要砸了,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程卿渾身發抖,因為脫力,一下子軟倒下去。

“沒事了…”嚴昱把程卿抱在懷裡,安慰道。

他知道,鍾義等人的突然失蹤,官家母女的下落不明,還有剛才那極度的恐懼,讓程卿的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她只是個弱女子,從來,只是一個弱女子而已。

程卿哭了起來。

“還有我,我在這,一直都在。”嚴昱任由她哭著,用還能活動的右手輕輕摟著她,拍著她的肩。

程卿沒有哭得太久,片刻之後,她便抹去眼淚,摸出隨身的醫療包,掏出一支針。

“管破傷風的么”嚴昱這才想起自己肩胛處的傷。

“多用針,也管破傷風。”程卿的語調還有一些不穩,她的情緒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

手電不能用了,打火機資源有限,除了打針照了一下,傷口的包紮幾乎是在黑暗中摸索著進行的。

“我剛才…突然很怕就這么死了。”嚴昱說道,黑暗中,程卿的氣息離自己好近。

“怕死很正常,誰不怕。”程卿淡淡地回道。

“怕死,是因為有未了的心願。”嚴昱有很多話想說。

可是程卿,並沒有繼續接話。

“有些話…”停了半晌,嚴昱還是忍不住。

“別說。”可是他還未說完,程卿便決絕道。

“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要說什么”嚴昱看著程卿,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會有回應的話,何必要說。不會有結果的事,何必要做…”

“你不說,怎么知道沒有回應你沒做,怎么知道沒有結果!”嚴昱最恨這拳頭打不出去的感覺。

程卿沒了回應,又靜默下來。

“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公平么你用一個噩夢來束縛自己,來懲罰我。你說我不懂,我是不懂,不就是一個噩夢么,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嚴昱越說越惱。

“就算是真的,也早過去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這輩子有對不起你么從認識你到現在,我有對不起你么你憑什么用我沒做過的事情來懲罰我!你不公平!”

他這一生,向來我行我素,從不受制於人,只有程卿,擾他心緒,亂他主張,明明很近,卻又很遠。讓他愛也不成,恨…也不成。

“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公平!”靜默著的程卿再次開口打斷了嚴昱。

剛才發生的一切,她也怕了,她怕什么怕嚴昱死了么她不知道,或者說,她不想承認。可是即便她不承認,她的心緒卻沒有如她所願般的平靜下去。她亂了…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走為什么要回來救我”嚴昱咄咄逼人。

“這底下是死路,我能去哪況且不管是誰,身陷這樣的險境,我都不會不管。”

程卿的解釋明明很合理,但不知道為何,聽起來卻又十分無力。

“你為什么要回來救我!你幹嘛不讓我死了!反正你一直都討厭我!我上輩子是你仇人!明月殺了我不是很好么!你大仇得報了!”嚴昱不打算放過她。

“閉嘴!”程卿怒道。

她這一生,都在剋制,可現如今,在這個鬼地方,在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會喪命的鬼地方,她想輕鬆一點,哪怕是死,也死得輕鬆一些。

“我不公平你要什么樣的公平!你想要什么樣的公平!”

嚴昱有點呆住了,程卿正在做一件他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去做的事情——跟他吵架。

他這一呆,氣勢上立馬輸了三分:“我…我只是覺得你應該…”

“應該什么應該心有陽光應該待人溫暖應該滿懷希望”

程卿的聲聲反問,盡是憤怒與悲傷。

“我的生活裡沒有這些東西!我不是你期待的那種人,也永遠成不了那種人!你我兩不相干,不是很好么!”

“是啊,兩不相干,各走各路,很好。”

嚴昱悲涼地笑了。

“是我受虐狂,我有病…死了倒解脫了,比活著一遍遍地受折磨,一遍遍地被提醒,心中藏著的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願望,要好得多。你剛才不應該回來救我,應該讓我死了。”

“我不想欠你!前世有仇!今生至少兩不相欠!”

“呵呵,都他媽有仇了!還管什么欠不欠!”嚴昱笑得很苦。

“我不想欠你!欠誰都不想欠你!”

“你就那么恨我…”嚴昱嘴角泛起苦澀。

他沒有看到,黑暗中的程卿,也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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