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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兵全線後撤,壩上遍布屍首,雙方都是死傷不少。

秦逍待遼東兵撤下之後,立時吩咐將士們在第二道屏障後面布好陣勢,以應對遼東軍下一次的進攻。

能夠廝殺到這個份上,迫使遼東兵撤下去,這比之秦逍之前的預想還要好。

他知道士氣對於將士們的重要性。

將士們之前有不安、緊張甚至畏懼,可是一旦廝殺起來,看到同伴倒在血泊中,殺紅了眼,也就無所畏懼。

如今能夠擊退敵軍的第一波強攻,甚至斬殺敵方將領和諸多騎兵,將士們的士氣大震,自然也不會再覺得遼東騎兵有多恐怖,依仗目下的攻勢,自然還能夠繼續支撐下去。

“將軍,為何要退下來?”部將齊輝領兵撤下之後,來到竇雄面前:“我軍已經突破了他們第一道防線,他們撐不了多久。”

竇雄也不解釋,只是抬起手,向壩上指過去。

齊輝回頭望過去,見到壩上屍首遍處,許多戰馬甚至被重傷,一時沒有死透,還在血泊之中掙扎。

他立時明白了竇雄的意思。

龍銳軍確實在竭力支撐,但遼東軍又何嘗不是死傷累累?

他當然知道竇雄的顧慮。

這一波攻勢,雖然龍銳軍死傷三四百人,但遼東軍的傷亡竟不在對方之下,至少留下了兩三百具屍首,還有幾十匹戰馬。

龍銳軍的時期沒有崩,而且看架勢竟是要廝殺到底。

如果繼續打下去,即使攻上龍壩,將這股敵軍殲滅,自己這邊恐怕也活不下幾個人了。

“不死軍為何還沒有動靜?”齊輝在前指揮將士們進攻,遲遲沒聽到不死軍的動靜,也是惱怒。

竇雄看着麾下將士撤下來,一個個顯得狼狽不堪,哪裡還有之前威風凜凜的樣子,心中憋着一肚子氣,道:“收拾了秦逍,遲早就輪到他們。臨陣抗令,總要讓他們知道後果。”

“當初就不該指望他們。”齊輝後背也是被砍了一刀,好在傷勢不重,也做了處理,惱道:“蠻夷就是蠻夷,見利忘義。草原上還將不死軍誇得無所不能,現在看來,就是一群無膽鼠輩。”

“現在抱怨也沒有用。”竇雄道:“步六達海竟然要我們拿出二十萬兩現銀交給他,不拿銀子出來,他們就會一直等下去。”

齊輝皺眉道:“將軍,現在該怎麼辦?”

“不能這樣打了。”竇雄低聲道:“你現在就安排人去吉平,告知唐將軍,不死軍抗令不從,指望不上他們了。我們已經將秦逍圍困在龍壩,龍銳軍插翅難飛。讓唐將軍打下吉平之後,立刻抽調兵馬前來。”

齊輝精神一振,道:“不錯。咱們是騎兵,不擅長攻堅戰,唐將軍麾下的步卒正好可以用來幫忙打下龍壩。”

“我與唐將軍交情不差。”竇雄道:“而且有機會斬殺秦逍奪得頭功,他也肯定是願意。”

齊輝向壩上看了一眼,道:“將軍,將他們困在上面,他們的糧草斷絕,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他們撐不了,我們難道能撐很久?”竇雄皺眉道:“我們攜帶的食物,也只夠再撐兩天。”

“要不要派人去順錦城找皇甫雲昭供應糧草?”

“皇甫雲昭素來與我們不對付,真要找他調糧,他搞不好就會找各種理由拖延。”竇雄搖頭道:“我們不能耽擱。你莫忘記,廣寧那邊還有龍銳軍幾千人馬,一旦得知秦逍被圍困,肯定會派兵來增援......!”

齊輝立刻道:“將軍,卑將倒以為,困住秦逍,伏擊廣寧援兵也未嘗不可。廣寧那幾千人馬良莠不齊,如果他們前來增援,正好可以讓不死軍出擊。他們不打龍壩,總不能連敵人的援兵也不打?秦逍現在堅守龍壩,應該就是在等廣寧的兵馬救援,如果我們將他們的援兵全殲,龍壩上的兵馬再無增援,肯定會士氣崩潰,那時候肯定一鼓作氣就能拿下。”

“倒也是個辦法。”竇雄道:“不過凡事都有意外,最妥善的辦法,還是從唐開甲那邊抽調兵馬過來。他與錢思益合兵一處,有四五千人馬,要打下小小一座吉平城,輕而易舉,也許現在他們已經破城。”望向龍壩,道:“遲則生變,我們不能等着廣寧的援兵過來,要儘快打下龍壩。”

齊輝知道竇雄是擔心另有變故,這種擔心倒也沒有錯,戰場風雲變幻,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當下也不多言,立刻安排人去向唐開甲求援。

唐開甲此時卻比竇雄更是憋火。

本來以為唾手可得的吉平城,竟然成了自己幾十年來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連續發起了兩波攻勢,都被宇文承朝率領的守軍打退,死傷近千人,這樣的結果,事先他是根本想到不會想。

這樣的死傷,已經對遼東兵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如果不是攻城,而是進行野戰,這樣的戰損,幾乎足以導致遼東軍的大崩潰。

城下遍地屍首,撤下來的傷兵更是哀嚎不已。

唐開甲緩步而行,看着傷兵遍地,許多人被嚴重燒傷,十分凄慘。

“唐將軍,卑將覺得我們應該錯了。”錢思益一隻手臂被繃帶綁着,橫在胸前。

第一波攻勢死傷慘重,撤下來重新布陣後,唐開甲立刻發起了第二波攻擊,錢思益更是在唐開甲的督促下,身先士卒,卻被一支冷箭射中了左臂,那一箭犀利無比,直接穿透了他的臂膀。

兩波攻勢下來,守軍似乎越戰越勇,遼東兵根本沒能佔到任何便宜。

“錯了?”唐開甲扭頭看過來,“什麼錯了?”

錢思益忙道:“之前咱們以為守軍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將軍,城頭守軍的箭法了得,殺傷力極強,而且.....他們的搏殺技巧更是厲害,那絕非烏合之眾。”頓了頓,見唐開甲盯着自己,只能繼續道:“秦逍出關也才一年,就算日夜訓練,也不可能在一年內訓練出這麼多精兵,卑將......卑將覺得這中間有蹊蹺。”

“蹊蹺?”唐開甲皺眉道:“什麼蹊蹺?”

“宇文承朝手下的這些兵馬,有沒有可能是秦逍從其他地方調過來?”錢思益道:“否則卑將實在想不通那些守軍怎會如此了得。”

唐開甲吃驚道:“你是說守軍不是龍銳軍的人?”

“卑將也不敢確定。”錢思益道:“卑將只是有這樣的懷疑。”頓了頓,才繼續道:“卑將方才檢查過一些戰死弟兄的屍首,他們都是被箭矢所傷。卑將仔細檢查他們的箭傷,但凡射中身體的箭矢,都是深入皮肉,力道十足。如果只是少數箭手能做到,那倒也罷了,但幾乎每一具屍首的箭矢都是深入皮肉,這就證明守軍的箭手幾乎都有強勁的臂力。”

唐開甲微微點頭,錢思益繼續道:“將軍知道,臂力天生的箭手自然也有,但是大部分箭手的臂力還是經過長年訓練增強。而且天生臂力強,並不等於射出的箭矢就有力道。射出的強箭,需要掌握技巧,那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練成。”

“你覺得守軍會是從什麼地方調過來?”

“卑將也說不好。”錢思益道:“卑將懷疑過是幽州軍,但要從幽州調來這麼多厲害的兵士,也有些說不通。沒有朝廷的調令,幽州刺史朱丹陽真的有膽子調給秦逍這麼多兵馬?這些人無論騎術、箭術甚至搏殺技巧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有這樣的兵馬,朱丹陽肯定會當做寶貝收起來,絕不會輕易調給秦逍。”

“不錯,秦逍又不是朱丹陽的兒子,他憑什麼調給秦逍這麼多精銳?”唐開甲冷哼一聲,想了一下,才道:“錢朗將,你說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錢思益忙道:“將軍,不能再攻了。咱們的損失已經很重,再打下去,只會死傷更多。”猶豫一下,才尷尬道:“咱們死傷近千人,可是守軍的死傷極少,打下去對咱們不利。依卑將看,最好的辦法,是先困住吉平,將宇文承朝困死在裡面。等竇將軍那邊拿下秦逍的首級,有了首級,再勸降城中的守軍,自然是馬到功成。”

唐開甲微一沉吟,才點頭道:“不錯。秦逍一死,龍銳軍群龍無首,宇文承朝繼續守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到時候咱們開出價碼,他們自然會開城投降。”吩咐道:“傳令下去,駐營城外,全軍休息,困死吉平城。”

夕陽之下,宇文承朝血染戰袍,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稜角分明的面龐顯得堅毅冷酷。

他一雙眼睛如刀鋒般望着城外的敵軍營地。

遼東軍連續兩撥攻勢都被打退,看對方的情狀,似乎已經被打的無可奈何,暫時沒有繼續發起進攻的打算。

“郡尉,我們戰死二十七人,傷了六十多人,大部分都是輕傷,有幾名弟兄傷勢較重,已經送到城內救治。”禁軍司戈聶老本也是戰袍浴血,過來稟道。

宇文承朝點點頭。

戰死的二十七人,都是剛剛投身龍銳軍的龍鱗禁軍。

雖然死傷近百人,但卻給了敵人慘重的打擊,相較於對方的死傷和戰果而言,守軍的死傷實在是很輕。

不過宇文承朝卻知道,這些禁軍果真是以一當十的無雙勇士,損失一人,都讓他心中不舍。

沒有這些人,吉平城根本不可能守下來。

“將戰死弟兄的遺體好好安頓。”宇文承朝吩咐道:“等戰事過後,帶回廣寧,隆重厚葬。”

聶老本拱手稱是。

“聶老本,你過來看。”宇文承朝看着城外,“你可看得到敵軍主將的大營?”

聶老本抬眼望過去,掃了一掃,立刻指向一處,道:“那裡!”

“不錯。”宇文承朝望着敵軍營地中一座異常華麗的大帳,冷笑道:“敵軍這位大將還真是威風得很,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