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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劍豪,難道真的存在?”向川禁不住心虛地確認着。

“據我所知,掌握心技一體的武人,確實能做到許多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電話那頭的白鳥以保守口吻告之着。“清泉會長以前砍翻過美國坦克可是有記錄的,而他還是清泉的關門弟子。”

“該死!”向川咒罵了聲,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罵誰。

“另外,我這邊還有個更壞的消息,想聽嗎?”白鳥以冷淡口吻詢問着。不過這時候就算他詢問向川想不想聽,後者大概也沒有拒絕的選項。於是白鳥把向川的沉默當成接受,繼續說下去。“在現場發現一張紙,紙上寫着高田警部的名字,另外還有一些相當耐人尋味的數字。”

“耐人尋味的數字是……北町那廝留下的資料嗎!?”向川遲了半步才反應過來,隨即卻差點把手裡的電話摔了出去。“那混蛋!居然敢把這樣的東西留在現場,到底想幹什麼啊!是打算跟我們徹底翻臉嗎?該死的,他不會以為真有哪個媒體敢把它報道出來吧!?”

向川難掩恐慌地吼叫着。幸好此刻辦公室里沒有旁人,不然部下等若是看到他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以往營造起來的冷靜精明的人設恐怕會瞬間崩塌。不過這時候的向川已顧不上維護人設了。事實上,相比起北町資料泄漏一事的嚴重性來,高田警部自殺什麼的都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行!不能讓影響繼續擴散出去!白鳥,馬上封鎖現場,把不是我們派系的人都調回去!如果有記者問起,就說這件案件涉及到極道恩怨,不許透露詳情,到時候再隨便找個有極道背景的女人給高田洗地……不,還是我跟警視長報告,請他直接對報社施壓好了。”向川緊緊抓着話筒,在腦海里構想起給加藤報告的細則來。

“喂喂,冷靜點。”適時響起白鳥冷淡的聲音,把高田的恐慌給暫時壓了下去。“留在現場的只有一張紙頁,上面也只有高田的名字。”

“什麼?只有高田的名字?”向川聞言愣住。

“沒錯,就連那些數字,不去仔細調察的話恐怕也看不出什麼內容。在這種情況下去跑跟報社施壓,反而會有欲蓋彌彰的感覺吧?你知道,左翼那邊可是最喜歡這類新聞了。”

“那麼,就干緊把那張紙回收銷毀掉……”

“世界上有一種叫複印機的東西呢,警部。”白鳥重重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向川感覺到自己被鄙視了。“已經有記者問起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東西了,估計類似的紙片他們那裡也收到了吧?雖然暫時搞不清上面寫的什麼,但想掩蓋下去大概已是不可能了。”

“搞不清楚內容,但掩蓋不下去……怎麼回事?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向川聽得愣住。眼前事態發展一再超出他的預想,而他從昨晚起就沒怎麼休息,這時候腦袋都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總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請轉告警視長,今天我都會在現場盯着,不過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新的發現了。”感覺上白鳥似乎還有話想說的樣子,不過最後對面還是掛掉了電話。

電話里的盲音響了好幾秒後,向川才回過神,近乎木然地把話筒放回機座上。放下話筒的那刻向川渾身一抖,似乎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那傢伙是想……”

向川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但可以確認的是,桐生和馬手裡確實掌握着北町留下的大量證據,而這些證據一旦披露出來無疑會對豐國系造成沉重打擊,所以他們勢必動用派系影響力將其抑制下去。

豐國系是有那個能量的。這點桐生和馬也相當清楚,因而才故意只披露其中一點摸稜兩可的內容。就像白鳥說的那樣,為這點東西而啟動派閥影響力,反而會有欲蓋彌彰的效果,恐怕這會正中桐生和馬的下懷。可要是放着不管,今次涉及高田的資料已被記者們拿到,倘若再有下次、下下次的持繼披露,如此累積起來,結果就像溫水煮青蛙般的,等到他們非得動用影響力的時候,棋盤上早已是四面楚歌的將死棋局。

“桐生和馬!好狠的手段!”

想到這裡的向川禁不住渾身顫抖。相比起只懂得玩女人的高田來,他在豐國系中算是擅長分析謀略的頭腦派,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在短時間內看透桐生和馬的布局。然而看透手段歸看透手段,想出應付辦法又是另一回事。

向川在腦子裡把過往採用的危機處理手段快速過濾了一遍,隨即卻禁不住愕然。

以往向川最能依仗的力量,是自家派系所掌握的巨大權力。不過權力這東西有個特性,那就只能在體制內發揮作用——在體制內時桐生和馬不過是一小小的警部補,壓制他對豐田系來說並不需要費太大力氣,而到昨天為止也確實如此。像高田那種貨色都能讓他折騰半天,根本不用擔心會搖動到自家派系的根基。

不過問題在於,體制內他們固然是有無可動搖的權力,但倘若對手不打算再繼續照這套規則玩下去,那他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好比高田今次陡然墜樓身亡,大概率便是桐生和馬打算掀桌子的信號。而原本圍着牌桌準備看笑話的向川等人,這時候卻隻眼睜睜看着茶壺拍臉上。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像北町警部那般,殺人滅口對豐國系來說也是屢試不爽的便利手段。不過這樣的手段對付別人可以,對付桐生和馬卻行不通。畢竟從單挑白峰會到鎮壓悍匪恐襲,從擋子彈到砍落武裝直升機,桐生和馬可是武力值遙遙超乎向川認知的劍豪,而且極道械鬥那一套他也玩得比誰都要溜。除非像那些該死的韓國黑幫般用上反坦克地雷!不過根據剛剛跟白鳥聊到的內容,向川也實在懷疑這招到底對他有沒有效果。

畢竟高田之死證明桐生和馬已不打算再按規矩跟他們玩,要是再隨便出手、不小心激怒了那位“關龍之龍”,那第二天出現在報紙上的搞不好就是他向川了。

恐懼和疲倦的多重疊加讓向川一時意識恍惚。恍惚中,向川彷彿聽到隱隱雷鳴的聲響。在雷鳴電閃中,只見一頭青鱗白牙、虯髯戟張的巨龍躍到空中。巨龍乘着風雲翱翔九天,又低着頭,朝地上腐敗泥潭中蜷縮的蛆蟲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恕吼——

猛然回過神的向川,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

“媽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向川湧出想哭的心情。早該入土的古董劍豪跑到這時代來主持正義,卻對腐敗惡黨構成了近乎降維的打擊——這樣荒誕的戲碼哪怕是八點檔的肥皂劇也拍不出來,而發生在現實里則更讓人哭不出來。向川不禁懷疑當初自己是不是瞎了眼,又或者腦袋被門縫挾過了,居然敢陪着高田在這頭怪物面前囂張挑釁,簡直蠢得要死。

這時候辦公室維持着二十五度的舒適室溫,但向川卻像置身寒冬般的渾身抖顫。他還是初次體悟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權力鎧甲居然是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