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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很簡單。

如果秦軍駐守的是一座城池,那麼張眩守大於攻的想法或許是正確的。

攻守雙方三比一的兵力比也是對的。

畢竟城池面積小,守方兵力很容易也能很及時調動。

然而這一回秦軍駐守的卻是長城,全長婉娫四百餘里的長城。

沿途還過險山上懸崖……

這兵力和補給調動就會成為一個大問題。

就算以一天行軍八十里計算,從長城這頭走到那頭都需要五天。

五天!

這意味着戰時無法及時增援。

無法及時增援就相當於沒有。

所以張眩所說的守大於攻並由此得出的兵力對比顯然有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攻守雙方不應該是三比一才勢均力敵。

反而應該是攻大於守,比例也要掉過來,秦軍是趙軍的三倍能守住就算不錯了。

當然,這還要看指揮。

如果趙將夠聰明,今天打一下磁懸把秦軍兵力調到這裡。

然後在夜裡調動兵力第二天突襲兵力薄弱的其它部位……

這戰術是無解的,趙軍如果用上的話,兵力不足的秦軍幾乎可以說必敗無疑。

其根源就在於秦軍防線過長不得不將兵力分散,而趙軍卻可以集中兵力進攻某一點。

以集中打分散,哪有不贏的道理。

就在楊婷和張眩震驚於沈兵提出的問題時,一直立於楊婷身旁的柳絮就問了聲:

“敢問操士。”

“這被動防禦是何物?”

沈兵略帶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也難怪柳絮會問,秦時還沒有這詞,更沒有這樣的戰術定義。

“這被動防禦嘛……”

“就是,像二五百主說的那樣,我軍在城牆上守等着敵人來攻。”

“這意味着我軍放棄一切主動權。”

“能做的就只有原地築牆、補缺、積糧。”

柳絮不由奇道:

“這難道不對嗎?”

“倘若不這樣守,我們又能怎麼守?”

其實這些也是張眩和楊婷兩人想問的。

只不過他們一個是二五百主一個是校尉,就算有些詞聽不懂也不好意思開口。

沈兵想也不想就回答:

“當然是主動防禦。”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在磁縣一帶示敵以弱,引敵人來攻。”

張眩“哼”了一聲:

“你又如何能知道趙軍必定會來攻磁縣?”

“若趙軍察覺有異而進攻它處呢?”

“我軍豈非不戰自潰?”

沈兵對張眩這雞蛋裡挑骨頭的說法有些無語。

“二五百主!”

“戰爭有時打的就是運氣。”

“我們不能在戰前便假設敵人能識破我方一切計謀。”

“這是妥妥的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張眩原本還想說什麼,但聽到最後那句瞬時就被噎住了。

“你你……”

你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柳絮“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但被楊婷瞪了一眼又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看那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忍得十分辛苦。

為此還白了沈兵一眼,似乎怪他亂說話讓她失態。

沈兵當然不會等着張眩組織好說詞,接著說道:

“更何況,我等還可以做些布置。”

“比如在長城兵力薄弱部位扎草人、插旌旗。”

“再比如令少量部隊在城頭上來回跑動。”

“以此來迷惑趙軍使其不知我軍虛實。”

“再暗中調兵遣將將兵力集中在磁縣……”

楊婷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此計甚好。”

“倘若趙軍中計,我軍至少不至於以區區數百人面對上萬趙軍!”

“若是一比一對陣,便是沒有長城天險又能如何?”

“我大秦還會怕了那趙軍?”

這就是秦軍的霸氣。

自商鞅變法實行二十軍功爵位制後,秦軍兵將那是如狼似虎當六國軍隊有如待宰的羔羊。

張眩只被氣得漲紅了臉,不過他當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朝楊婷拱了拱手:

“校尉,屬下以為不可。”

“即便我等得計使趙軍進攻磁縣,但遲早總會發現我軍主力在此。”

“若是趙軍轉而進攻別處。”

“我長城豈非處處是漏洞處處是……”

說到這張眩就收住了話,他意識自己竟然不自覺的引用了沈兵的詞。

柳絮忍不住又發出一聲銀鈴般的笑聲。

楊婷本正想制止,但瞄見張眩那尷尬的窘態,就連她自己也沒忍住掩面偷笑,又哪有空去罵柳絮。

不過張眩這話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趙軍又不是傻瓜,他們很清楚秦軍有多少兵力。

如果秦軍在磁縣兵多將廣,就意味着其它位置肯定防禦薄弱。

到時只需兵鋒一轉……又是以集中打分散之局。

但沈兵當然有想到這一點。

開玩笑,雖說沈兵平時有些糊塗,但這點遠見還是有的。

“所以我們才要主動防禦。”沈兵說。

或許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楊婷馬上就問了聲:

“我等又如何主動防禦?”

沈兵回答:

“屬下認為,我等應在磁縣一帶事先布下探子。”

“正所謂情報是戰爭的先導。”

“沒有準確的情報我們就是瞎子、聾子!”

“對敵人一無所知當然無法贏得戰爭。”

楊婷聽着這話就把頭點得像搗蒜一般。

這廝所言雖是老土,但話糙理不糙。

孫子有云:“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意指間諜)也。”

說的不就是這意思嗎?

沈兵當然不知道自己這些現代白話已被認定為“老土”,他接著說道:

“一旦我們掌握了準確的情報,就知道趙軍何時轉向。”

“或有多少兵力轉向。”

張眩對此不以為然。

“那又如何?”

“我等還不是要堅守長城?”

“難道還反攻趙軍不成?”

見沈兵半天不說話只愣愣的看着他。

張眩這才反應過來:

“你莫不是當真想反攻趙軍吧?”

沈兵朝張眩深深一拜,裝出一副仰慕的樣子:

“屬下正想說我等可以乘趙軍分兵便反攻趙軍。”

“是時趙軍防備不足,再加上分兵他處,又豈是我軍的對手?”

“二五百主料事如神,屬下佩服!佩服!”

張眩看看沈兵,再看看楊婷,嘴角一陣抽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一時周圍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接着,不知誰沒忍住。

“噗……”

……

帳蓬內立時就響起一片笑聲。

原本威風凜凜的侍候在兩側的女兵,此時已完全不顧儀態笑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