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锁心宇》 好玩的鬼

我是一名劍客,生在臺州一個小鄉村,父親叫李二猛,有兄弟三個,家中我排行老大,奶奶說生我時天下大雨,雲層密厚的把太陽都遮住了,父親請了個書生,書生掐算,給我取了一個李雲雨,既是說我生在雲雨日,又希望我以後叱吒雲雨。雲雨二字實屬難得,相比二弟三弟的的二虎、三柱實在是好得不行。奶奶說名賤的好養活,小名則叫我狗娃,二弟三弟不服氣,從來都是喊我狗娃。

後來我長大了,國家卻也亂了,當朝的皇帝不說昏庸但也不是治國的明君。台州靠海,又是多山,皇帝倒好,給了一個封海令。封海令一下,我們這些靠海吃飯的人便沒了奔頭。也不知是否國運到頭,北地的胡人南下次數越來越多。

台州臨東海,東海臨瀛洲,於是倭寇來了。

那年我十一歲,之前的生活雖然貧苦,仍有地種,可以打漁,吃好穿暖倒是不可能,但活下去從來都不是特別困難。

家中奶奶人安體康,父親勤勞樸實,母親善良慈惠,二弟三弟雖然頑皮但本性確是懂事老實之人。一家人不惹事也不敢惹事。

鄉野中,此地豪紳姓方,方地主不說樂善好施,為人卻是不錯,稅收都要比其他鄉鎮的豪紳低一些,每逢大災,也會開府門,建涼棚,施粥飯。總而言之,李家生活是不錯的,未有富貴,仍有人味。

十一歲時一切都變了,台州來了倭寇,朝廷不會管這些鄉野村夫的死活,恰巧那遼東的異族也按捺不住,南下騷亂。眼下已快入冬,倭寇,胡人騷亂不斷,朝廷也是忙裡忙外,自然不會派兵也不能派兵。郡守是個有德行的人,招募農夫組建軍隊,但這倭寇亂台州,世家的利益也在其中,招募的士兵少的可憐,加上原本的兵力,也完全不能防衛好台州。

於是,台州招到了血洗,而我,也永遠忘記不了那一夜的情景:那夜熱得讓人煩躁,明明是臨近冬日卻如此的悶熱,父親受不了這燥熱,便去門外吹涼。

不多時,就見父親慌張的跑回來,邊跑邊大喊“倭寇來了,大家快跑啊。”

我本以為父親會帶著一家人逃離這生活了不知多久的家,但父親沒有,他逐漸恢復冷靜。令我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現了,他拿起斧頭砍破了房梁掉下一枚金戒指和幾兩碎銀,把銀兩分為三份,一份給我,一份交給二弟,一份交給母親和三弟,金戒指則給奶奶戴上。他把二弟放在了草垛裡,把三弟和母親藏在柴堆中。

我望著他,他臉色有些蒼白,院牆外的跑步聲響上幾分,他的汗便多流幾滴,但他仍笑著問我怕不怕,我說男子漢頂天立地不怕的,他則笑著說“那爹爹一定不是男子漢了,爹爹是怕的。”

我不知道怎麼去回答他,他拿起斧頭,守在了門外,我透過窗子往外望去,黑壓壓的一堆人,領頭的身材高大,披著草蓑帶著斗笠,拿著長刀。後面的確是矮小瘦弱,最後面還有一位帶著像甲蟲的盔甲,拿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刀。

我看了一眼便望向了父親,他明明說他怕的,但他卻筆直的站在門外,手裡提著斧頭,眼睛看向敵人,我眼角漸漸溼了,我討厭這種無力感。

奶奶穿上了一件紅袍子,那是她結婚時的衣物,她又翻出一柄寶劍,她讓我拿著,這是我第一次見奶奶穿這件衣服,我瞬間哭了。

奶奶輕撫我的頭,說道“狗娃,奶奶活得夠久了,但狗娃你才剛開始,這劍是族中將軍傳下來的劍,傳到我這一輩卻沒了光輝,你帶著他,活下去。”

我知曉奶奶的族人是沒落的名門望族,但這把劍卻是我第一次見,我怔怔的拿著劍,眼角又溼了。

我抱著劍,躲在了大櫃子裡,遠處的聲響傳入我的腦海,先是雞鳴狗叫,隨後便是嬰兒的啼叫,女人的叫罵哭喊,我聽見了父親的咒罵,這位一向老實的村夫暴起,至死都在護著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