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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直悄悄駐守在秦鳳路的老將竇懷德將軍,率麾下五萬精銳,沿嘉陵江南下蜀中。

文順之率十萬精銳,沿漢水南下至鄂州,再逆江而上,和竇將軍一北一西,兩路征蜀。

顧晞帶着餘下的十餘萬大軍,沿漢水南下至隨州鄂州,悄悄停駐在隨州鄂州一線。

揚州一線南梁軍回撤,文彥超趁南梁軍回撤,一口氣將戰線壓至揚州一線。

顧晞大軍沿漢水南下時,李桑柔一行人啟程,從襄樊趕往運河兩岸。

順風在京東南部,以及兩淮的遞鋪,派送鋪,在張征血腥征服揚州後,就癱瘓了,她得去看看。

……………………

揚州城裡,夜色闌珊。

張征和蘇青並排坐在城頭望樓上。

兩人一人一壇酒,中間的青磚地上,放着幾個荷葉包,荷葉包里是切成大片的鹵豬頭肉,白切羊肉,和鹽水煮花生。

“天亮的時候,將軍就能到江都城了。”蘇青仰頭看着天上的圓月。

“嗯,將軍真不該回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張征捻了塊豬頭肉,仰起頭,一點點放進嘴裡。

“將軍不是說了么,真要君命有所不受,只怕很快就要招來殺身之禍了。”蘇青嘆了口氣。

“這幫人是怎麼想的?猜忌武家,這不是笑話兒么?整個大梁,誰不知道武家軍忠心耿耿?武家男人,死多少了?還有幾個?娘的!”張徵用力嚼着豬頭肉。

“偷取合肥,和襄陽軍會合,將北齊大軍調至西線後,再突襲運河一線,這是小武大帥定的方略。

將軍也推演過,說是,皇上就這個方略,問過將軍。

將軍仔細推演過好幾遍,說半年內,三軍會合,拿下北齊半壁江山,過於樂觀了,不過,最差也能拿下穎州至楚州,或是穎州至揚州一線往南。

沒想到,北齊大軍調度的那麼快,彷彿早就在合肥一帶等着了。

小武將軍說北齊已經有所準備的摺子遞進杭城時,那個時候,就有人上摺子了。

說什麼睿親王世子在江都城遇刺這個那個,都是假的,是將軍放出的假信兒,是為了掩飾將軍和睿親王世子見面密謀,說將軍那時候就叛君叛國了。說的有鼻子有眼。

說是將軍接下帥印,從杭城啟程時,老夫人囑咐過將軍,說是謊言多了,就成真了,讓將軍一定要謹慎,要想到瓜前李下。

還讓咱姐留心一二,提醒將軍。

說是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了皇上的信任,不能再有讓人生疑心的地方。”

蘇青說著,苦笑連連。

“呸!”張征往城外猛啐了一口。

“合肥那回,北齊大軍確實調度的太快了。

看,除了合肥那一回,北齊大軍的調度,什麼時候到哪兒,戰力如何,幾乎都在將軍預料之中,就是那一回,就是將軍,也是怎麼也想不通,怎麼能那麼快?根本就不可能!”蘇青連聲嘆氣。

“嗯。”張征沉着臉嗯了一聲,他也沒能想通,不管怎麼推演,都不可能那麼快。

“合肥那一戰,主帥要是將軍,我覺得至少不會大敗。

小武將軍接掌江都城的時候,將軍跟老夫人說過,說小武將軍什麼都好,就是歷練不夠,定性不足,也不夠堅韌,能勝不能敗,一有敗相,就要急躁慌亂。

我也聽將軍說過一回。

將軍說,合肥之戰,北齊反應之極,兵力調集之快,肯定遠遠超出小武將軍的預料,小武將軍當時肯定慌亂了,着急了,不等大軍數渡過江,也沒整頓好安排好,就急着北上。

將軍不是一直教導咱們么,主將心不定,軍心必亂,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沉住穩住。

將軍說,當時,小武將軍必定慌亂了,主帥慌亂,大軍軍心必定急躁不穩。

大戰那天,偏偏又冒出來那位桑大將軍,殺神一般……唉!”蘇青長長嘆了口氣。

“小武將軍自己也死了。”張征喝了一大口酒。

“嗯,小武將軍的死訊傳回去時,武家就有人說,是將軍想除掉小武將軍,還說將軍是報復小武將軍,說什麼的都有,唉。

朝廷里,聽說有不知道多少密折,說將軍私通北齊,突襲合肥的事兒,是將軍向北齊告的密,還有的,說武家內鬥,禍及國運,這個那個,各種各樣,什麼都有。

當時,小武將軍的方略,說是只有小武將軍和皇上知道,後來皇上垂詢過將軍,將軍也就知道了,說是一共三個人知道,小武將軍死了,皇上肯定不可能,那就是將軍了。”蘇青苦笑連連。

“真他娘的扯!”張征再啐了一口。

“將軍再要什麼君命不受什麼的,想想,那是什麼後果。”蘇青再次嘆氣。

“唉!”張征耷拉着肩膀,也是一聲長嘆。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還是不該回撤。”好一會兒,張征再次忿忿道。

“嗯。”蘇青看了眼張征。

“蜀中易守難攻,整個蜀中,有將近二十萬大軍吧?二十萬大軍,還要援什麼援?要是二十萬大軍還守不住,那援了也是白援!”張征喝了一大口酒。

“襄陽城破,將軍說,朝廷那些人,嚇着了。”蘇青低低嘆氣。

“朝廷哪些人?就是皇上吧?蠢貨!”張征啐了一口。

“不說這些了,明天天一亮,就趕回江都城,守好江都城。”蘇青欠身過去,將杯子在張征杯子上碰了碰。

“回江都城,我守揚州。”張征喝了酒,再倒上。

“揚州反正守不住,江都城在手裡能守得住,在我手裡,十有八九守不住,我回去,那就是揚州守不住,江都城也守不住。”蘇青也倒上酒。

張征緊緊抿着嘴,沒說話。

“咱倆,認識了得有十幾年了吧。”蘇青抿着酒,轉了話題。

“二十三年了。”張徵答了句。

“也是,老子三十生辰都過了。”蘇青說著,笑起來。

“還年年過生辰,過一年少一年,過個屁!”張征一邊笑一邊呸了一口。

“不過生辰怎麼收禮?”蘇青曲起一條腿,眯起了眼。

“他娘的。”張征一邊笑一邊罵了句。

“那個王媽媽,還記得吧?一年過兩回生日,說是一回是父難日,一回是母難日。”蘇青笑問道。

“我還能忘了她!那條老母狗。還母難父難,母難是難,那父,明明是快活極了,難什麼難!不要臉的老母狗!”張征一邊笑一邊啐。

“她哪管她爹她娘是難極了還是快活極了,她要的是收生辰禮,不要臉是真不要臉!”蘇青嘖嘖。

“她那個老茶壺死那天,我瞧着她那個高興樣子,哭着哭着,竟然憋不住,笑出來了,看她笑成那樣兒,老子那會兒都後悔了,不該殺了那個老茶壺!”張征嘿了一聲。

“那個老茶壺,殺他這事兒真痛快,對了,他怎麼得罪了?二十多年,我竟然一直忘了問,娘的,竟然一忘就是一二十年。”蘇青想着他和張征頭一回殺人的事兒,笑起來。

殺那個不要臉的老茶壺前,他想着過後一定問問張征,為什麼那麼恨那個老茶壺,可殺了之後,他太興奮太激動,竟然忘了問了,一直忘到現在!

那一回殺人,真是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