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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桑柔回來,天天往工地上跑的,就從大常,換成了大頭。

連看了三四天,吃晚飯時,大頭聽李桑柔問了句看的怎麼樣,還沒說話,先嘆氣。

“唉,這個宮管事,都叫他小乙管事,勤勞能幹不會管事兒啊!

“沒氣勢,根本管不住人!叫人給他搬木料,人家回一句忙着,他立刻陪笑,說你忙你忙,他自己吭哧吭哧搬去了。小木頭還好,大一點點兒的,他就搬不動,他瘦的跟只雞崽子一樣!他只好去找他大舅。

“還有,來送料的,我沒看懂,可那樣子,明顯是欺負他,他說不行,送料就非說行,說他不懂,讓他先用着,一用就知道好了,他難為的那樣兒,只好再去找他大舅。

“工匠找他預支工錢,說到第三句,他就綳不住,給了!

“就不是個能管事兒的!”大頭搖頭嘆氣。

他已經夠笨的了,可這位宮管事,還不如他呢!

“他大舅呢?”李桑柔蹙眉問道。

“比他好點兒,也不行,膽子太小,看到我都怕,你說你怕我幹啥!真是,還沒人怕過我呢。

“脾氣太好,就他手下那些人聽他的,他手底下,他兒子,他徒弟,他侄子,都是一家子!

“跟別的作頭,全是陪一臉笑商量,人家要不肯,他就一遍一遍的商量。

“唉!這甥舅倆,可真是三輩不離姥娘門。”大頭嘖了一聲,嘆氣搖頭。

“得另找個管事,那麼大一攤子,沒個好管事不行。”大頭悶聲道。

李桑柔嘆了口氣,呆了片刻,轉頭看向專心吃飯的張管事,“要不,煩勞你去管一陣子吧。”

“嗯?”張管事抬頭看了一圈,一圈兒人都看着她,“我?我沒管過工地。”

“跟管鋪子管生意一樣,都是管事兒,你去看上一天,就能上手了。反正,你閑着也閑着。”李桑柔極其不負責任的揮了下手。

張管事差點被她這幾句話說的噎着了。

這叫什麼話?

也是,反正都是管事兒,她這個管事,後頭硬,這位大當家又是個極明理一概甩手的,再說,她確實閑着。

“嗯,那我明天就過去看看。”張管事略一思忖,乾脆答應。

“大常明天陪張管事走一趟,跟大家說一聲。”李桑柔吩咐大常。

……………………

張管事往滕王閣工地去管事兒當天,付娘子找到順風大旗下,李桑柔正好在,站在台階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付娘子。

付娘子雖說精神好了很多,可面色青白,說話底氣虛浮,明顯還沒養回來。

“黑馬呢,去找一趟百城,讓他挑個好大夫,請過來一趟。”李桑柔一邊打量付娘子,一邊吩咐黑馬。

“我好了,就是虛弱了點兒,只要路上慢點兒就沒事,我真好了。”付娘子聽說要請大夫,趕緊解釋。

“有句話叫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大概沒出過遠門,長途跋涉,很耗神耗力,你身子太弱,死在路上怎麼辦?”李桑柔拎了把椅子給付娘子,示意她坐。

付娘子被李桑柔一句死在路上說的,簡直不知道什麼表情才好。

她自己算是說話直白的,可跟這位大當家比,她可就是委婉到九曲十八彎了。

廊下的紅泥小爐炭火正好,李桑柔進廚房找了只小沙銚出來,切了只蜜梨,削了半朵鮮銀耳,水滾了幾滾,快好的時候,再放進半碗酒釀,似開非開時端離火,盛了碗遞給付娘子。

“你會做飯?”付娘子從李桑柔拿過小沙銚起,看着她削梨皮切梨,快的讓人眼花,再看着她削銀耳放酒釀,看的驚訝不已。

“我在吃上不將就。嘗嘗。”李桑柔笑道。

付娘子一口接一口吃了碗不放糖的甜湯,忍不住咋舌,“真是好吃。清甜得很。”

李桑柔抿着茶,看着她吃完,院門外,黑馬的聲音響起,大夫來了。

黑馬端着剩下的半沙銚湯水呼呼的吃,大夫凝神給付娘子診脈。

片刻,大夫診好脈,看向李桑柔笑道:“就是過於虛弱,別的沒什麼大毛病,好吃好喝,每天走一走,靜養就行。”

“她能長途跋涉嗎?比如去建樂城。”李桑柔笑問道。

“有些虛弱了,就算能挨到建樂城,也要大病一場。不急的話,緩一緩吧,過了年再啟程。”大夫欠身答道。

李桑柔謝了大夫,起身送了兩步,看着黑馬陪着大夫出去了,回頭看向付娘子。“你才三十來歲,人生還長,不急在一時,回去先好好將養吧。”

付娘子有幾分失落的站起來,“好,那我回去了,過了年我再來。”

……………………

孟太太的心腹得力管事,果然能力不凡出手不凡,不過兩三天,就上了手,工地上打掃整理的乾乾淨淨、井井有條,和從前大不相同。

工地里二三十個大小作頭,各人什麼來歷稟性脾氣,摸的一清二楚,藉著三四件小事,掄大棒給甜棗,一群作頭不是心服口服,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至於送貨的木材行、油漆行,這是生意上的事兒,算是她本行了,上來先查帳再查料,再放話又挑了幾家,將各家商號收拾的服服貼貼。

第三天下午,李桑柔蹓躂到工地,遠遠看着乾淨整齊的工地,看着張管事端坐在新搭出來的草棚子下,草棚子外面排着幾家貨行的管事,站在十分恭敬。

李桑柔沒靠近,遠遠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晚上,張管事回來,喝着大常總算成功熬出來的瓦罐湯,和李桑柔說工地上的事兒。

“……小乙這孩子,是真聰明,照他這聰明勁兒,就該天生是吃木匠飯的,偏他瘦成那樣,真是連刨子都推不動,現在都推不動。

“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一堆兒的木料,他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一量,准準兒的,你說多難得!

“邊上那個亭子,中間要搭上藻井,我瞧着賈先生出的那圖,看得眼花,他就站在亭子里,這看看那看看,他就知道怎麼搭了,畫出圖樣兒,我問了幾個木匠作頭,都說省工省料不說,還結實好用。

“這麼個人,偏偏撞到大當家手裡,可真是。

“也就是大當家能用他,要不然,這麼個人,連木匠都不是,哪有人用他算這麼大的工量,可他這本事,工量小了,真顯不出來。”

張管事說到小乙,眉眼都帶笑。

“除了木匠,土石上呢?他懂不懂?”李桑柔問道。

“懂,本來就是木匠算料,其它作都得聽木作指揮。

“算石料青磚什麼的,他也算的准得很,他說他覺得壕寨、石作、土作這些,和木作異曲同工,我不怎麼聽得懂,不過瞧着他是真懂,那些作頭,也服氣得很。”

張管事是真不懂這些,不過她懂得看人。

“嗯,你再多看看,真要難得,滕王閣修好,讓他去揚州幫幫忙。”李桑柔隨口道。

“聽說他正說媳婦呢,成了家……”張管事話沒說完,就自己轉了口風,“那也沒什麼,一家子都去就是了,不過多破費幾兩銀子。”

……………………

眼看要進臘月,大常摩拳擦掌準備備年貨的時候,孟彥清等人,陸陸續續、風塵僕僕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