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直到傍晚,李桑柔才回到玉帶巷。

院門半掩,李桑柔剛到門口,院門就從裡面拉開,一左一右兩個老雲夢衛,一個讓進李桑柔,一個揚聲往裡面喊了聲:老大回來了。

李桑柔進了院門,站住,看着一左一右兩個老雲夢衛。

這份精氣神,明顯比平時不同。

沒等她問出來,黑馬先一頭竄出來,大常和孟彥清緊跟其後。

“這是怎麼了?”李桑柔揚眉看着諸人,面前一二三四五,全是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

“咱們要跟殺手行對上了?”黑馬捋了把袖子。

李桑柔無語揚眉,“張先生呢?”

“在後頭跟大傢伙兒喂招呢,事兒挺大?”孟彥清神情嚴肅。

“算不上很大。”李桑柔越過諸人,進了二門。

沒能擠到前面的大頭和螞蚱,急忙一個轉身,搶先衝到上房門口,一個拖椅子,一個趕緊倒了杯茶,雙手捧給他家老大。

李桑柔坐下,看着大常和孟彥清問道:“張先生說什麼了?”

“瞎叔帶他來的,說是你的交待,讓他教大傢伙點兒東西,交待了這兩句,瞎叔就走了。”大常悶聲道。

“張先生開口就說:他是來說說殺手們的切口講究的,接着就開始說切口規矩講究,別的,一個字沒說。”孟彥清接話。

“聽說過殺手行嗎?”李桑柔看向孟彥清。

“聽說過,不多。

“入雲夢衛前,我有個熟人,在衙門裡做捕頭,聽他說過,他碰到過兩回殺手做案,要是屍首脖子上或是手腕上,系著生死由命的小牌子,那就是殺手,沒殺死別人,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要是生死由命的小牌子扔在屍首上,或是按在屍首手裡、嘴裡,那就是被殺手殺死的。

“死於殺手的案子,都是以仇殺結案。”

孟彥清的話頓了頓,接着道:“後來,我往襄陽一家茶坊去過一趟,他們不沾官府。就這兩回。”

“怎麼找到襄陽茶坊的?”李桑柔沉默片刻,問了句。

“上頭交待下來的。”孟彥清含糊答道。

“你那個做捕頭的熟人,多大年紀了?在大城還是小縣?他只遇到過兩回?”李桑柔接着問道。

“他那時候三十歲左右,十二三歲就跟着他父親做捕快了,在衛縣,雖說城不大,可離建樂城近,城外有錢人的莊子極多。

“一共就兩起,他跟我說過好幾回,他說他父親遇到了四五回,他父親做了四十來年的捕快。”孟彥清答的很仔細。

“這些茶坊已經關門了,太平盛世,不宜再做這樣的生意。

“可殺手們還在,有幾個殺手,把茶坊關門,歸罪到太平盛世,歸罪到一個一個的人頭上,這些殺手,得剷除掉。”李桑柔的話含糊又明白。

大常兩根眉毛抬的老高,黑馬眨巴着眼,片刻,呃了一聲,他明白了!

孟彥清倒是十分淡定,他早就看慣了一派溫暖之下的殘酷地獄。

“殺手行蹤詭秘,就算有這些切口規矩,也很難找到他們。”孟彥清擰起了眉。

“這些切口規則不是用來尋找殺手的。”李桑柔的話頓了頓,嘆了口氣,“茶坊的殺手,來去自由,到底有多少,只怕沒人知道,想要買兇殺人的,什麼時候都有,只怕還不少,沒有了茶坊,必定還會有其它地方,用來交易人命。

“你們知道了這些切口規則,一來能留心一二,看看新的交易在哪兒冒出來,二來,告訴那些能告訴的人。

“這些切口規則,官府那邊,要有人知道,又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如果知道的人太多,這些切口規則,就沒有用了,必定要生出新的切口,新的規則,那就不好了。”

“是。”大常和孟彥清等人凝神聽着,低低應是。

“至於要剷除的那些,已經知道他們在哪兒了。準備準備吧。

“有誰熟悉大冶的地形嗎?”李桑柔看向孟彥清問道。

“咱們這裡沒有,不過,大冶盛產銅鐵金銀,一向是朝廷監管重地,世子那裡應該有圖。”孟彥清答道。

李桑柔沉默片刻,吩咐道:“你親自走一趟,找世子要一份地輿圖,不用大治全境,只要石錘鎮周邊就行,有沙盤最好。”

“好,我現在就走。”孟彥清呼的站起來。

“現在走也不能過江了,明天一早吧,不急在這一時半會。”李桑柔示意孟彥清別急。

“好。”孟彥清重又坐下。

“從今天起,我忌幾天魚羊蔥蒜。”李桑柔接着道。

大常聽到這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老大上一回忌魚羊蔥蒜,是一夜挑了五六家,搶到夜香行的那一次,事後,他記得老大呸了一口,說了句:原來是一群弱雞,白忌了。

這一回呢?

………………………………

隔天,城門剛開,孟彥清騎了匹馬,牽着匹馬,直奔過江。

黑馬和董超去挑合適的大船,大常帶着幾個人採買,衛福等人擦槍磨刀,休整準備。

李桑柔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坐在廊下,捏着杯茶,眼皮微垂,全神貫注的感受着四周。

風一絲絲吹過,夾雜着巷子口鹵肉的香味兒,擂茶的香味兒,花兒的粉香……

隔壁院子里,一聲一聲的磨刀聲,力氣不同,輕緩不同,夾雜在說笑聲中,有人長長打了個嗝,引得幾個人笑……

遠處風吹着樹葉,有隻貓踩脫了瓦……

李桑柔調整着呼吸,聆聽感受着四周,漸漸的,整個人彷彿融入了四周,輕盈而自由。

三天後,孟彥清帶着沙盤,返回揚州,隔天,一行人分坐兩條船,南下入江,逆流趕往大治縣。

………………………………

清晨的休寧縣城,一片靜謐。

除了縣城城牆上高高飄揚的大齊皇旗,這會兒的休寧縣城,幾乎沒有剛剛改朝換代的痕迹。

顧晞大軍沿江下之後,從江州和銅陵兩個方向的大齊大軍,和猛攻饒州的楚興部三路夾擊。

饒州城被攻破後,南梁守軍就奉命退守建德城,高築堡壘,準備堅守。

休寧縣城被南梁軍棄守,一夜之間,城頭易幟。

原本,這樣悄無聲息的改朝換代,不該影響休寧縣的日常,可一來,聽說祁門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血流成河,二來,大齊大軍就駐在城外,枕戈待旦,準備攻打建德城,真要打起來,誰知道休寧縣會怎麼樣!

因為這個,休寧縣城內外,人人提着顆心,家家小心翼翼,整個縣城,難得的消停安靜。

休寧縣城東北角一間狹巷裡,信客老葉光着膀子,和大兒子鄒富平,正在院子里,一替一下的舂米。

兩個月前,鄒富平學徒的藥鋪掌柜,不知道從哪兒得的信兒,說富陽只怕要打個稀爛,藥鋪掌柜輾轉了一夜,借口老娘病重,關了店門,打發夥計學徒們各自回家,自己帶着家人細軟,趕回了老家績溪縣。

鄒富平回到家已經將近兩個月,信客老葉的信客生意,也終止於兩個月前。

大齊大軍打下銅陵後,整個歙州、睦州,就到處都是大軍,不是大齊的,就是南梁的,不是在打,就是在準備打,老葉哪還敢往外跑着送信,在大兒子鄒富平到家前大半個月,老葉就賦閑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