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光遗忘的日子》 眽上花开

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很喜歡長江七號裡的星爺,幽默,那個時候看著也很帥氣。我記得,當時是看的捧腹大笑的。

現在再看,已經無感了。準確地來說,是對什麼都已經無感了。

我拼命地從記憶中抽出離所有的歡愉,來緩解現在難以平復的心情。不是說我的心情又多麼激動,而是現在處在一個我都無法探測到深度的谷底中。

那是個無底洞。我第一次在一天之內有了十幾次想要自殺的衝動。越是拼命地想要按下去這份衝動,就越是讓自己糾扯怯懦。我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我不清楚我活下來還能幹什麼。

安然地閉上眼睛,我還沒有做好決定。我把決定權交給了別人。如果有人發現的現在的我的話,那麼就活下來。如果,被這個世界徹徹底底地忽視,那麼就去死。

我沒有勇氣,再去對自己施以援手。

昏睡,痛感還在,潛意識裡,還算清醒。我想起來了,現在還不能死,我還沒讓那個禽獸伏法,至少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是警察嗎,我還沒有準備好……

“醒醒,怎麼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醒,蘇可?”

有人在輕輕地晃我的肩膀,扯到了傷口,但下面的傷更疼,我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

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兒,瞥到趙弈侖的臉。我現在的樣子很狼狽,一會兒他會被嚇走的吧。

走了也好。

“室內溫度挺低的,怎麼這麼多汗?”

“熱。”

沒有開燈,只有電視上的畫面來回跳轉,我看不清他的臉。他也不會察覺到我的異樣。

“我們分開吧。”我平靜地說。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微微一怔,旋即毫不猶豫地說:“好。”

“我甩的你,你記好了。”

“嗯,記著,一直都記著。”

他輕輕地嘆息,反倒是我,好像比剛才更……絕望了。

“現在就走,立刻,馬上。”

我從來沒有這麼強勢過,唯獨現在,拖著這樣一幅身體,居然還有力氣生他的氣。

“明天,明天再走。”

“就現在!你快走!”壓制在心底的怒火開始無限地膨脹,我像潑婦一樣搡他,衝他吼。應該……平靜一些的,顯得我也沒那麼喜歡他,我跟他在一起也不過就是試試而已。反應過激了,他察覺到我的異常,手上用了力,生生地把傷口按出血來。腥味兒在空氣裡擴散,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著。

“怎麼了?啊,這是”

“這是汗,太熱了,我出汗出多了,求你了,快走吧,求你了……”背上也不斷地滲出血來,為了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我死死地靠在沙發上,並哀求著他:“走吧,求你了快走吧?”

“這是血!”

“我說了那是汗!”

他快步地走到牆邊‘啪——’地一聲打開開關,屋子裡瞬間亮起來。而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畏懼暴露在光下。

他站在牆邊不動,手上血紅一片,“這是……怎麼了?”

我沒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光是看到他這樣我就已經害怕地快瘋了,我怕他笑話我,我怕他嫌棄我。

“摔倒了。”

“還撒謊!”

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走了過來,伸手要把我抱起來。“我們去醫院。”

“不去。”

“聽話,我們去醫院。”

“我說了不去!”

“去醫……”他抽出碰到我背部的那隻手,血已經浸染了他大半條胳膊,猩紅著眼問:“你說……這是摔的?”

“……疼,別動我,真的疼。”

他準備叫救護車,被我制止:“你要是敢叫他們,我就去死。”

“蘇可!”

“我真的去死,不騙你。”

他蹲下,注意到我腿上的青紫,還有鎖骨前的咬痕,我輕觸他的臉,問:“猜到了吧?”

“別說了。”

“給我買避孕藥……最後一件求你的事情……”

“別說了。”

“抱歉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得留著證據……”

“我帶你去醫院,我們包紮一下,好不好?”

“記得幫我買避孕藥。”

“……好。”

“別讓他們帶我去醫院……太丟臉了。”

“好。”

“別告訴任何人……我已經沒有辦法活下去了。”

“別瞎說,我陪你活下去。”

“你陪不起,趙弈侖,你陪不起的。”

他顫顫巍巍地把我抱起來,背上的傷口劃得太長了,還是無可避免地碰到了,徹心徹骨的疼。那疼痛把我從剛才的平靜中喚醒,再次跌入一望無際的深淵裡。

啊,我應該從來都沒能從那深淵裡爬出來過。

“給林東哲打電話來接我們好不好?”

“不要!”

我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點兒安全感在一點點坍塌,那種感覺就好似被打入地獄凌遲處死,又有人來拖了我的屍體放在青天白日下曝光。

我跟他說,不要告訴任何人。不要告訴他們,我曾被遺棄到地獄裡。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這麼死去。我趴在他的懷裡,腦海中突然冒出我爸說過的四個字,好好學習。

他每次總跟我這些,我總以為我們之間沒話說,僅僅是這四個字顯得太敷衍了。我不懂他,我以為他也不會懂我。是我沒有意識到,他在以他的方式理解著我,儘管我幾乎沒有接受過。

好好學習。好想聽他親口再說一遍。

我無法想象如果我死了的話,他會怎麼辦,他會瘋掉嗎?小時候患上過不輕不重的腸胃炎,怎麼都治不了根,時不時地還伴著高燒,燙的嚇人。他連求佛拜神仙這類的方法都想出來了,甚至半夜一個人躲在角落邊哭邊燒半仙給他的那些符咒。那是我唯一一次見他哭。

如果我死了的話,他會受不了吧……所以,我不能死。

即使難受也活下去吧,即使周遭沒有一點兒光亮……也活下去吧。

如果今後註定戴著注滿羞辱的枷鎖沉重地活著,那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沒必要弄髒其他人。

還有人在等著我。我的存在不是那麼微不足道的,至少對我的家人來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