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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愧歸有愧,欠程大頭的五十石,以及後來程夫人和蘇定方夫婦、尉遲寶琳等人禮送的諸多生活用品,還是得想着還。有來有往,蘇定方夫婦生活也是剛見起色,並未婉拒,倒是程大頭心切兩個老傢伙什麼時候咬鉤,根本就沒把五十石糧食放在眼裡。

倒也是,實授食邑七百戶的一品公侯,只實授兩個字,每年單祿米、俸祿收入便是李君羨的四倍,換句話來說,實授食邑一千三百戶的尉遲敬德每年收入,是李君羨的八倍。

但因敬德背後沒有像清河崔氏這樣的大氏族,加上職田後的最終統計,兩家最終收入反而相差無幾。

“君侯既然如此慷慨,不妨再借我兩百石!”李君羨舔着臉道。

程大頭顯然被李君羨這句話搞蒙了:“沒讓五郎歸還,乃是我看在五郎與我聯手份上,可如今樊可求那邊無有魏徵消息,裴行儉那邊無有良相消息,眼看牛進達都要凱旋而歸了,魚兒還不咬鉤,我何來心思再借你兩百石?”

不等答話,又凝神疑道:“你崇賢坊才幾口人,朝廷祿米與職田收租已然先後入倉,再借糧食,可是外面養人了?”

“是啊,可不養人了嗎!”李君羨煞有其事道。

聞言,程大頭頓時來了精神:“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李君羨這一臉敦厚的傢伙,外面也養人了。”

說時,貼近李君羨身側,眸色一挑:“快讓兄長我瞻仰瞻仰,是何方佳麗?”

程大頭的這個‘也’字用的頗為奇妙,而李君羨卻笑道:“趙郡李氏,也能入君侯法眼?”

“嘿!敢拿我開涮?”

“豈敢,豈敢!”李君羨連連躲避程大頭手中的敲打,“祿米還未發放前,趙郡李氏已然請李孟嘗來我崇賢坊數次,即使我不願意,也架不住李孟嘗在縈娘面前道說入族益處,我夫妻二人一合計,也就勉強加入吧。”

“勉強?”

程大頭愕然看着不知好歹的李君羨,審視良久,這才道:“雖說這趙郡李氏有心拉攏與你,可你一四品中郎將,經得起每年入族費用嗎?”

“這不,想今年先向君侯賒二百石,待來年,兩位小郎君也都有了俸祿,加之我洺州老家再支出些許,還是……能遊刃有餘。”

“好算計!”

程大頭說時,不知想起了何事,反問道:“五郎密謀許久,意欲聖人啟用你打壓山東氏族,此時入族,是否有些多此一舉了?”

“非也,反倒有諸多好處!”

“哦?”

“一者,山東氏族根深蒂固,即使有聖人撐腰,三年五載也未必見效;二者,入族後,確實益處良多;三者,便是這諸多益處,不僅可讓良相與趙國公有所疑惑,不至於對你我二人窮追不捨,而且日後,也有趙郡李氏從中權衡,不至於為山東氏族群起而攻……”

“何時我與你一般,成了良相眼中的一丘之貉了?”程知節打斷道。

“那為何君侯先前屢次下手都未成功?”

嬉笑中,李君羨搭在程大頭肩上:“以良相智謀,早就看出君侯有心報復,近來君侯又時常出沒崇賢坊,是否一丘之貉,良相心中自有決斷。”

略作思量,程大頭側眸道:“五郎不會是在算計我吧?”

“誒!算了,算了,反正魚餌已經放出去,成敗與否,聽天由命吧。”

“五郎這就錯怪了不是!”程大頭又親近道,“我是見魚餌都下了好幾日,水面依舊毫無波瀾,才心切來尋你。”

“你我雙管齊下之事,牽扯甚廣,眼下又是農忙時節,加之與吐蕃決戰一觸即發,即使魏徵不做細思,聖人也需考量。我想牛進達凱旋之時,便是魏徵進諫之時,君侯只管靜候佳音便是。”

“牛進達凱旋,我還不得離開長安赴任?”

程大頭顯然是跌進了自己的死循環思維,李君羨不禁笑道:“牛進達凱旋,必然受授嘉尚,而且太子一直費盡心思想要拉攏牛進達,其凱旋受授嘉尚後,又豈會再於東宮戍衛?”

“那長安也無有我戍衛之地啊!”

但見李君羨指着腳下的玄武門:“我一心想要離開長安,而君侯一心想要留在長安,一睹兩個老傢伙倒霉模樣,玄武門不就是最好的看戲台嗎?”

“滾!”程大頭沒好氣道,“戍衛此門者,雖說榮寵有加,卻也是伴君伴虎,我命可沒那麼硬。你若想儘早離開長安,我勸你最好私下物色位良將,聖人詢問時,你也好有個舉薦名額。”

“名額我心中已有人選,煩勞君侯費心了。”

聞言,程大頭打量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昔日同袍,凝眸道:“我以前怎就沒看出,你小子一肚子壞水?”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嘛!”

“得!就算是看在義表小郎君份上,二百石我賒於你了,只不過這次數目過大,你得想着還。”

“誒!我原以為君侯慷慨大方,不想也是斤斤計較之人,我看還是去長壽坊走一遭,想必寶琳應該不會如此對待我這位近來呵護備至的叔父。”

“五郎這可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程大頭說時,解下腰間玉佩,一把塞進李君羨手中:“看在五郎為我費盡心力,還一半總行了吧。”

一半就一半,反正是在聯盟結束前騙到了一百石,家裡也能寬鬆些。勉為其難接受後,李君羨卻將程家調配糧食的信物又塞回給了程大頭:“職田收租剛入倉,瑣事繁多,我可不像君侯一般逍遙快活,還要勞煩君侯親自送去崇賢坊。”

都是過來人,程知節自然明白瑣事繁多為何?在士農工商體制的封建社會,農民地位相比而言是很高的,朝廷將職田下放給官吏,官吏租一部分給佃戶,從而達到一眾金字塔體系,便與皇權管理。

因此,每當佃戶夏秋上繳收租後,戶主都要擺宴款待名下佃戶,若是遇到豐收之年,又是祭祀,又是慶祝,一連三五天,場面比當日東宮大宴還要隆重。

而當戶主子嗣成年後,便要帶子嗣前去拜見各位佃戶,由戶主牽引,從而達到兩輩人交叉相識,便與日後管理。

像程大頭這種已然位極人臣,自是早早將此事交於子嗣,即使豐收之年,必須到場,也只是在內院與老佃戶閑談,倒是李義表今年剛冠禮,必須由李君羨牽引幾年,才敢放手。朝廷也深知此事繁瑣,每年祿米下放後,都會為放寬假期,允許官吏親自前去安撫佃戶,也算是讓官吏為皇帝安撫子民。

鑒於此事繁瑣,只是一個人情世故,真若下筆,水個三五章都不成問題,便來說說近來李承乾的動靜。

自規勸牛進達無果後,又不見已然投誠的李君羨與自己搭話,李承干苦死數日,終於明白,有心之人看重的是太子,二非他李承干,自己若是無有太子之實,一切皆是枉然。

帝師教育可不是浪得虛名,明白過來的李承干第一時間就開始着手反擊之事,李君羨得知經過後,願稱其為‘溫柔反擊’!

三司會審時,東宮三位太子詹士被樊可求駁了顏面,而三人又拿其沒辦法,便想着對軟柿子李承干下手。可長孫無忌有言在先,不許三人在聖人面前提及審判之事,三人無奈之下,硬生生擠出一道可有可無的罪名——太子在東宮私建水池。

此水池乃李承干是為誕下皇孫的太子妃所建,用來與大病初癒的太子妃阿母平日遊走解悶,只是李二不知其中因果,三人彈劾後,忙裡抽閑喚李承干於門下省追問。

無有任何辯駁,李承干一力承擔下了罪名,謹記李二教誨在家反省,並差人連日拆了水池。隔了幾日的大朝會上,太府卿看不下去,為太子申辯,李承干卻以三位太子詹士,秉公無私,一心輔佐自己,謝絕了聖人開恩。回到東宮後,更是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款待三人。

正值朝廷祿米下放,李承干帶着東宮一般祿米,親自去府上慰問三人族長,回去後,又向李二表露,近年來三位詹士勞苦功高,應當立左庶子張玄素請為太子冼馬,右庶子孔穎達請為太子少師。

太子少師非三品以上學士才能居之,孔穎達還不夠格,李二並未允諾,只同意晉陞了張玄素為太子冼馬,厚賞了其他兩人。

回到東宮後,李承干又單請了主謀的帶頭大哥于志寧,言及本想為其請為太子太師,日後多加聆聽教誨,可又怕太子太師名號太大,其他兩位詹士心有不悅,想着于志寧能否先立一功,好叫他有個由頭。

與太子打交道這麼多年,於志達一眼就看穿此乃李承乾的離間計,巧言應下李承干所求,趕緊前去與其他二人言說,那張玄素得了太子冼馬,正是歡喜,豈會信他?而孔穎達聽說,自己沒被加升太子少師,乃於、張二人從中作梗,更是不願再與二人為伍,三人就此離心離德。

前日難得休沐日,加之暑氣悶熱,李二前去東宮看望皇孫,早已為李承干百般叮囑的太子妃與阿母,與聖人閑聊之際,李二問起近來皇孫成長變化,以及老人家住得是否舒適。

太子妃阿母卻欲言又止,直到李二以欺君之罪相逼,太子妃這才幫阿母言道:“自聖人加升左庶子為太子冼馬後,東宮另兩位太子詹士為了請太子也為自己請功,每日前來叨擾,不僅太子難有休息,皇孫也是時常為其驚擾,啼哭不止……”

見李二有所觸動,老人家又將太子為她築建水池解悶,卻被三位太子詹士彈劾,太子唯恐聖人動怒,便一力承擔了罪名。事後三人又是要挾太子,這才不得不去太極宮,向聖人為三人請功之事,一一道來。

被李二喝罵堂堂一國儲君,竟被三位太子詹士要挾,李承干亦是無有申辯,只作埋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