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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難以看清立德坊的宅院布景,不過此前鮑伯曾送去長安一份基礎建築圖,整個布局最終是以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布置,僅基礎建設就花了三錠金有餘,如今還在不斷添置亭台水池傢具等,這要是再晚上那麼一二載,可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當然,也不止李君羨有着來自未來被噁心數年,對房地產的高瞻遠矚,朝中李積、魏徵、房玄齡、程知節等公侯大臣,也早早都在洛陽辟下宅院,如李積不僅在洛陽最繁華的南市附近擇善坊置下一間宅院,去年為了讓兒子李震與太原王氏聯姻,又在緊鄰南市之北的通利坊置下一間宅院,其規模遠比李君羨這間三進三出的宅院大得多。

只不過眾公侯權貴礙於李二不喜臣下鋪張,工期沒有李君羨築建立德坊這般迅速,反倒是長安貴族各地氏族爭相湧入,短短几年之內,將洛陽南、北、西三市①附近有利宅院佔用一空。若非李君羨心念念與養居在立德坊之北,清化坊內旅舍每日為人風鑒的袁天罡做鄰居,想去三市之側佔個一席之地,還真是個問題。

原本今日鮑伯是要率立德坊府中的奴僕出城迎接的,奈何自郝呈將雲夜送入城後,雲不僅沒有因為突然見到多人而恐懼,反倒如初生孩童一般,對任何事物新奇非常,而且出了山間密室,無細心之人從旁照應,很難保證還未痊癒的雲,為陽光灼傷,如此二人只得想方設法,將其哄勸在府。

不過,這會早已鬧騰夠了,酣睡過去,只可憐兩個大男人為了照顧她,被折騰的筋疲力盡,直到李君羨入府前,仍橫卧在正廳的方榻上,一動也不動。

一載不見,鮑伯在洛陽混的還不錯,一身胡服翻領袍着身,髮髻梳理的井井有條,腳下的六合靴也是一塵不染,如若不知,還真以為是哪家大人呢。

而二人就這般靜靜看着李君羨將宣義坊都衛安置下去,不時還指手畫腳,這擺錯了,那不能停,氣得任飛上去就給了郝呈一腳:“幾日不見,明公來了,好都伯也不行禮,本事見長啊?”

吁嘆一聲,郝呈仰面而躺,半句話也不說,但見一旁的鮑伯揉捏麻木的殘臂,呼了口氣:“行禮?若郎君大人能將那小女娃子逐出府去,老鮑我便是每日給郎君磕十個響頭,也是樂得歡喜。”

話音剛落,郝呈有氣無力地拍拍鮑伯:“待明公於洛陽安置妥當,我便要告辭繼續遊歷去了,日後可就得鮑伯多多承受了。”

長吁一聲,鮑伯慵懶道:“郝都伯此言差矣,待郎君安置妥當,老鮑我也得回長安與夫人照顧兩位小郎君了,至於誰人日後承受那小女娃子折騰,還尚未可知呢。”

聞言,任飛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正欲撤走,身後一張大手猛然拍在肩上,只聽道:“帶郝都伯回房休息,明後兩日無甚大事,便放你等兩日假,去洛陽街坊遊走遊走,熟悉各處情況。”

“這差事着實美妙,任飛領命!”

見二人踉蹌出了正廳,李君羨近前端詳有氣無力的鮑伯,問道:“適才安置時,怎不見提前押送而來貨物,可是韋杜二氏已然與洛陽客主交付?”

“郎君有所不知,洛陽不同於長安,我唐東鏡之物資,水路陸路,皆匯聚於洛陽,為保城內不受滋擾,也圖便捷,昔年,朝廷將大同市遷至洛陽,於定鼎門附近築建大同坊,凡周四里,市開四門,邸一百四十一區,資貨六十六行,一應俱全。”

鮑伯說時,隨手指向偏院:“那韋杜二氏遣派押赴家童,入城後即刻交付了押送貨物,只因與郎君麾下宣義坊都衛有協議在身,一直於府中等候。”

“可是貨物損失太過嚴重,不好回長安與主人交代?”

“延期!”鮑伯無奈道,“郎君在途中耽擱半月有餘,加之此前陰雨綿綿,貨物損事小,而延期,讓韋杜二氏此番交易折損頗大。”

略作思量,李君羨凝眸道:“猶記韋杜二氏此番托我押送貨物,乃是與弘農楊氏交易,不知現下弘農楊氏於洛陽是何人做主?”

“楊夫人!也正是此前與郎君因家中銀杏木結怨,那從元功臣之後,武氏兄弟之繼母。”

“難怪!難怪!”李君羨不悲反喜,煞有其事道,“明日備上一份大禮,且先代我送去……”

“教義坊!”鮑伯提醒道。

“教義坊?可是……緊鄰明義坊之北?”

“正是!郎君有何疑惑?”

“疑惑無有,只覺有趣!”

言罷,正神問道:“你來洛陽也有一載之久,可知張都督於明義坊有何至親?”

冷哼一聲,鮑伯似笑非笑道:“此事有一人比我更為清楚,而且立德坊府邸能築建如此之快,全憑此人私下搭手,郎君舟馬勞頓,今夜且先安歇,待明日我安排見面,自知分曉。”

現下的洛陽還未正式成為大唐東都,沒有長安的暮鼓晨鐘,也沒有長安權貴行走於街上肅穆面容,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恍若從大都市回到鄉間,清靜中又有那麼幾分悠閑。

一大早,任飛、邱定、王復生等人便呼群喚友,去就近的北市,一品彙聚洛陽的美食,換換多日來的口味,連閻婉也抵擋不住民間美食的誘惑,着了男裝,緊隨眾人身後,一直遊逛至巳時,艷陽高照,才想起還要去延福坊與殷文亮打個招呼。

而此時,鮑伯正從立德坊南門引入一頭戴氈帽,身着翻領袍,唇紅齒白,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子,入府後直奔後院李君羨的卧榻而來。

定睛仔細打量,翻領袍下那小子身材曲線優美,玲瓏有致的鼻尖哪有半分男相?拱手作禮間,嫩蔥一般的玉指,將女兒家身份暴露無遺,只聽她清婉動人的聲線道:“見過叔父!”

“可是鄒郎閨女果兒?”如此精緻的小娘子,竟然是貌不起揚的鄒鳳熾所生,真不知那鄒夫人年輕時是何等美貌?還是鄒鳳熾修來的福分,難怪日後有驚世之嫁妝。

“叔父慧眼!”

鄒果再度近前三兩步施禮,想一窺帷帳後,心念念數月的李君羨真容:“之前叔父於盤陀山遇險,果兒原本已召集府中家童,意欲前去解救,念起阿耶交代,又見張都督已然調遣三千府兵前去支援,便按下心思,於洛陽靜觀其變,虧得叔父洪福齊天,吉人天相,果兒才有幸得見叔父問福。”

言罷,又進兩步,一雙綉眉的眸子透過帷帳縫隙,窺見其後神色倦怠側卧榻上的李君羨:“至於昨日果兒未能出城迎接,實乃之前與武氏結怨,至今未能和談,不便相見,還望叔父恕罪。”

“嗯……確是個懂事孩子,難怪你阿耶敢放心讓你打理洛陽生意。”

小腦袋探了又探,始終難窺李君羨真容,鄒果只得小心回話道:“叔父謬讚了,果兒只是貪玩,阿耶怕我在長安惹出事來,才將我安置在洛陽,日後叔父有事,儘管吩咐,果兒自幼於洛陽長大,對洛陽諸事了如指掌。”

沉聲片刻,李君羨長呼一口氣:“既是了如指掌,我且問你,鎮守洛陽張都督張亮,於明義坊中有何至親,何以牽掛非常。”

“明義坊?”鄒果綉眉一皺,顯然是沒想到李君羨來洛陽的第一件事,會將此事放為首要。

卻見她嗅鼻冷哼一聲,俏臉寫滿了不屑:“那明義坊中女子,乃張都督新晉妻室,原本以張都督之出身,人到中年納妾為家族添上一二香火,也是一樁喜事。而張都督卻為那出身趙郡李氏南祖一庶出妖媚女子迷糊,拋棄結髮妻子,如今於洛陽已然名聲惡臭,聽聞朝中公侯亦是對其鄙夷非常,今載更是無顏回京赴聖人兩儀殿武官之宴。”

張亮生性淳厚,此前在洛陽與氏族權貴之間的關係十分融洽,如今卻單因拋棄糟糠一事,而為街坊鄰里品頭論足,連商販私下也對其干出這檔子蠢事而不屑。

話匣子一打開,鄒果便滔滔不絕,將張亮去年於重陽之後,先納取趙郡李氏南祖庶出女子為妾,後受其蠱惑,修書結髮妻子,扶李氏為正妻一事娓娓道來。

直說到那李氏最初是通過剛被武氏兄弟請回教義坊的楊夫人撮合,李君羨不禁長嘶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才是洛陽權貴與我準備多時的下馬威啊!”

1:洛陽南、北、西三市,沒有東市,東市之地,乃洛湯宮。如長安一般,書友不妨下一張隋唐洛陽坊圖,看起文章來,會輕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