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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李照還沒洗漱完,薛懷就蔫兒吧唧地搬了個小木凳坐在她門口反省。

“我以後不喝酒了。”

“喝酒誤事。”

“不過還好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以後……就算有煩心事,也不喝。”

“是我的錯,小照你身體不好,還讓你和素素姐看了我一夜。”

聽着他絮絮叨叨地囉嗦着,李照忙加快洗漱,匆匆推開門,打斷道:“別,要不是擔心你喝醉了酒品不好,什麼都往外說,我可不會管你。”

阮素素眼下在樓下大堂里用早飯,李照也不擔心這話被她聽到。

薛懷嘴裡舌頭打了個結。他抬手撓了撓頭,依舊是一臉愧疚地嘟囔了一句:“下次不會了。”

吱呀——

走廊盡頭,秦艽打着哈欠出門來。

他偏頭看了一眼坐在外頭的薛懷,笑眯眯地過去問道:“怎麼了這是,大清早的,不餓嗎?”

“餓。”李照伸手拽了薛懷起來。

“師父還沒醒,我給他拿點吃的去房裡。”秦艽溜溜達達地跟在李照和薛懷後頭下樓梯道。

阮素素坐在昨日他們喝酒的那一桌。

她面前的桌上擺着五碗蓋了煎蛋的湯麵,湯底是用大骨久熬而成,濃郁的肉香味混着些微的蔥香,飄飄揚揚地升騰擴散了。

大堂里好些客人在吃了自己的後嗅到味道,都去扯着路過的夥計問這一桌是什麼,吵着要再添一份。

“快來,剛還想着上去叫你們,你們就下來了。”阮素素舉着竹箸朝他們招了招手。

秦艽過來端着兩碗道了聲謝,接着轉身就上樓去了。

薛懷垂頭坐在阮素素對面,提了箸就開始猛吸麵條,一點兒談話的間隙都不留給阮素素。

李照後腳落座,一邊嬉嬉笑笑地和阮素素說著話,一邊握着竹箸挑了挑麵條。

麵湯一拌勻了,色彩就鮮活了起來,湯底沉着的醬汁將麵條浸潤成了茶褐色,底下藏着的鹵牛肉、蝦仁等配菜也都被挑到了麵條上頭。

掌柜的這是有意給李照等人加餐。

“喲,夥計,那桌的面怎麼還有蝦和牛肉啊!”

“就是,咱這面怎麼沒看到?”

有眼饞的客人瞧見了,扯着夥計起鬨。

夥計也是個機靈的,在得了掌柜的授意之後,他笑嘻嘻地和堂里吃飯的眾客官貧了幾聲,說道:“這桌客人是額外加了錢的,裡頭配料那是滿打滿的。不過咱掌柜的也說了,既然各位想嘗嘗鮮,那就給各位都續一碗十全面,還望各位要是吃滿意了,給咱吆喝幾句。”

“好!”

“那肯定沒的說!”

“要我說,這沁園客棧手藝的確不錯,我上回在襄州住的那一家,可是做得一手好牛肉麵,嘖,我後來出去了,再沒吃上過。”

大堂里的客人們交頭接耳地低聲在誇讚着客棧。

“會不會虧?”阮素素有些擔心地壓低聲音湊近了問。

李照呲溜呲了兩嘴後,笑眯眯地寬慰道:“口碑打出去了,就是宣傳費,不會虧本。”

阮素素這才重新動箸,安心地吃了兩口後,又問道:“吃飽了我們就出發?馬車已經備好了,那些書要不要給你裝上?”

“不用了。”李照搖了搖頭,“那些書差不多都看完了,該批註的地方也都批註了,找個時間給奕竹送過去,讓他妥善放好就是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伴着薛懷吸溜吸溜的吸面聲。

那廂薛懷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面之後,招手要了第二碗。

“阿懷這是餓狠了,往常都沒見你這麼猛吃過。”阮素素秀秀氣氣地卷了一箸面入口,咀嚼之後,抬眸笑道。

既開了腔,不說話就有點刻意。

於是薛懷啊了一聲,點了點頭,說:“嗯,外面只有乾糧吃,這面好吃些。”

他話一出口,尋思了一下剛才阮素素的話,轉而又問道:“素素姐要跟我們一起去殷州?”

桌下。

李照伸腳踢了踢薛懷,隨後挑了挑麵條,若無其事地接話道:“秦艽陪着百里霜找人,阮姐姐自然就頂了他的缺來陪我了,少見多怪。”

“阿懷可是不想跟我一起?”阮素素眼中有着探究。

薛懷連忙擺了擺手,說:“怎麼會呢。”

“面來咯。”夥計朗聲一喊,將熱氣騰騰的麵條放在了薛懷面前。

李照忙託了托薛懷的手肘,岔開話題說:“吃面,吃面。”

一碗面下肚,李照已經有了八分飽。她揉着肚子,朝後坐了坐,繼續說道:“待會兒出發前找秦艽要點葯,阮姐姐和阿懷都去,看有什麼緊要的,別客氣,全給帶上。”

秦艽自不用她說,早早給她備好了。

等到一行人三人去叫門時,他從捧着個大木箱子出來,豎指示意李照三人噤聲。等到把人推出去之後,他這才壓低聲音道:“師父剛吃完面,睡下了。”

“……”李照一臉無語地看着秦艽,哼哼道:“你就慣着他吧,哪有吃完早飯繼續睡的,不要找白商陸了?”

“我一個人去找就行了,師父心情不好,動不動就要吃要喝的,還是呆在客棧里要方便得多。”秦艽將箱子交到薛懷手上,然後打開蓋,給他講解裡頭那些瓶瓶罐罐的用處。

“那誰來照顧他?”李照探頭朝屋內望了一眼,屏風擋住了,看不太到裡頭的情況。

秦艽說完了,問了句:“都記下了嗎?上面我用炭筆寫了名字,一般都可以顧名思義。”

“嗯,記下了。”薛懷點頭。

囑咐完了葯,秦艽便轉頭回答道:“我準備叫辛夷過來,她照顧師父是有心得的。”

李照聞言,挑眉道:“元胡能同意她過來?”

……

秦艽張着嘴好半天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肯定是自己昨夜失言了,無奈地笑了聲,一拍額頭,說道:“元胡師兄也會過來,沒辦法,拗不過他。”

“沒事,我很大度的。”李照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

馬車裝車是客棧夥計負責,乾糧備品什麼的也都是客棧這邊負責,李照需要做的就是背着劍上馬車。

駕車的自然是薛懷。

李照和阮素素一人捧了一把瓜子一路邊看風景邊嗑瓜子,悠閑自在。

馬車在駛出羌浪驛不遠之後,就逐漸看不到人煙了,兩側偶爾會有飛馳而過的俠客,一個個臉上意氣風發的,懷揣着抱負。

到夜間,薛懷選擇將馬車停在了一處林子邊上。

他下馬生了火,又去林子里打來了兩隻兔子,剝皮洗凈之後,遞到了李照手上。

三人圍着營火,頭頂星河,面朝烤肉,四周安靜得只能聽到燒得噼里啪啦作響的火焰聲和林間的蟬鳴。

阮素素抬手摩挲了一下臂膀,剛要開口,身後突然颳起了一陣風。

風伏低而過,於林中驚起無數飛鳥,樹葉沙沙作響。

原本要說的話被阮素素咽了下去,她輕出一口氣,隨後舉目去望那於皎潔月色下掠過的飛鳥。

李照見她嘆氣,便一邊舉着刷子給烤兔刷第二次醬汁,一邊問道:“鏢局下一次接鏢是什麼時候?”

營火堆上的兔肉已經烤得金黃,油脂在火焰的作用下滋滋直響。

美食可以舒緩人的焦慮。

阮素素抬手將鬢角的碎發捋到爾後,答道:“大概得明年了,如今揚州在歐陽宇的治下,任何買賣都管控得很嚴格,接鏢這種活計就更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