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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這麼急匆匆的?”李照屈肘撐在膝蓋上,托腮問林宇屏。

林宇屏臉上的神色可以說是十分驚慌。

他衝著師弟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些幹活,隨後疾步走到了李照跟前,掩唇壓低聲音說道:“城裡出事了。”

李照忙正顏坐好,等待林宇屏的下文。

兩人說話間,後頭不少提着大桶的平山劍派弟子進來了。那幾個大方池子里的酒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真正站到池子里之後,這味道就更甚了。

底下的人捏着鼻子把酒給舀出去,柳紅鳳則尖着耳朵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林宇屏後頭,打算蹭一耳朵故事。

“蔣游龍死了。”林宇屏垂眸說道。

而且死得十分凄慘。

他的頭被人砍了下來,掛在了平山劍派用來辦比武大會的檯子上,身體則至今不知去向。

最先發現這個人頭的,是一個天都沒亮就推着早點攤子出來叫賣的小販。

這小販本是想着這比武台邊上是最熱鬧的地方,為了能賺多一些,這才摸黑出來,想要搶佔個好空位。

結果位置是搶到了,也差點把小命嚇掉。

當時小販就站在懸掛人頭的大紅燈籠下,他正張羅着早點攤子,想趕在那些出手闊綽的俠士們出來前支棱好,結果就有感覺到有幾滴涼涼的水抵在了他頭上。

小販起初沒在意。

可那水卻是越滴越多。

於是小販伸手往頭上一摸,然後順着那頭頂燈籠打下來的光一看,就看到了滿手的血。

他尖叫一聲,登時就跑去了殷州府衙報官。

“比武辦不成了?”李照問。

林宇屏搖了搖頭,說:“辦倒是辦得成,但眼下得配合官府把人屍體找到,把兇手給抓了。”

“蔣游龍的身份不是山匪嗎?他死了,合著是有人替天行道啊。”李照似笑非笑地說道。

她嘴上雖然是這麼說,但心裡其實明白。

蔣游龍的人頭被掛到了平山劍派比武大會的檯子上,這用意可以說是相當險惡的。

殺人者想做什麼?

擾亂比武大會?

還是要警告平山劍派,若是再往下去挖掘,就會和蔣游龍一樣?

可蔣游龍是事主,能殺得了他的人還能是誰?

李照心裡隱隱約約已經有了答案。

“他可是在官府裡頭過了明路的,身上的通緝令也揭掉了,如今算半個安陽王府里的人了。”林宇屏嗤笑了一聲,回答道。

正當李照要接話時,外頭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個圓頭圓臉的平山弟子。

他口裡喊着:“師、師兄,糟糕了。”

“什麼事糟糕了?慢些說,不急。”柳紅鳳攥着拳頭抵嘴咳了兩聲,直起身子問道。

那弟子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幾下,這才回答道:“蔣游龍的屍體找到了。”

常無雙離他最近,連忙遞了個水袋給他,順便拍了拍他的肩,問道:“這是好事,怎麼就糟糕了?”

柳紅鳳跟着附和道:“眼下找到屍體了,那要兇手就該容易多了。”

弟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之後,扯着袖子擦了擦嘴,回答道:“那位無常劍,薛少俠被帶走了!蔣游龍的屍體是在他的房間里發現的。”

李照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林宇屏轉眸看了一眼李照,示意他不要急,隨後對那弟子說道:“慢些說,怎麼屍體就是在薛懷那兒被發現的了?”

“當時官府的人挨家挨戶地搜查,等搜到……搜到李姑娘住的客棧時,他們嗅到了血腥味,一撞開那位薛少俠的屋子,就找到了蔣游龍的屍體。”弟子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據說薛少俠當時是不太清醒,衙役把他帶去府衙里時,他都是混混沌沌的。”

“帶去府衙是調查還是怎麼?”常無雙問道。

弟子抬眸觸及李照的臉色,一個哆嗦,趕緊低了下去,小聲囁嚅着:“好像是打算直接問斬,說是人證物證據在。”

“人證?”柳紅鳳有些詫異地重複了一遍。

李照是已經聽不下去了,她快步越過林宇屏,邊走邊說道:“你們在這兒先忙,我得回去看看。”

“你先別急。”林宇屏趕緊伸手拉住她,“你現在就算回去,也沒辦法立刻把薛懷救出來不是嗎?難不成你還想劫獄?”

劫獄就劫獄,有什麼了不起的?李照心想,這劍南道過不了多久就是她實際掌權的地方了,難不成她還會怕區區一個殷州府官?

林宇屏看李照這臉色,嚇一跳,問道:“你還真打算劫獄?”

“不然呢?”李照反問。

這擺明了就是陷害,什麼人證物證,居然還要立刻問斬!難保不是真兇與官府沆瀣一氣,若是這樣,那薛懷就是板上釘釘的替罪羊,是用來平息安陽王怒火的那一個。

“那我跟你一起去。”林宇屏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這下輪到李照驚訝了。

平山劍派這是鐵了心要搭上她這一艘船不成?劫獄這樣的大事也敢貿貿然答應。

常無雙見自家師兄這般做了決定,便搭腔道:“那師兄儘管去,這兒我和紅鳳照看這,若是有什麼進展,定會及時通知師兄。”

旁邊正準備跟着他們一道走的柳紅鳳可不幹,他裝作沒聽到似的,還想繼續混在林宇屏和李照後頭往外遛。

“你留下。”常無雙伸手勾着柳紅鳳的衣服,將他給拽了回來。

一桶一桶散發著臭味的酒被平山弟子們陸陸續續運了出去,柳紅鳳頗為嫌棄地避到一旁,捏着鼻子說道:“這越往後越臭,你非得將我留下來作甚?師兄他們做的可是越獄的活計,多個人肯定要容易些。”

“你跟着去湊什麼熱鬧?”常無雙拉着柳紅鳳到了一旁的角落裡,然後從懷裡抽出一封信來,遞到柳紅鳳手上,說道:“你看看,這是宗門寄來的信。”

柳紅鳳愣了一下,接了信的手卻沒動。

宗門?

是八師兄還是師父?

見柳紅鳳這樣,常無雙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做的事,真以為能瞞過所有人?我和二師兄是早就知道了,但別急,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你們是為了宗門好,只是這法子不太對。信是二師兄寄來的,他在山上和八師兄扯皮,就扯不下,所以想着先和你聊聊。”

雲徽子的確是在平山上不問世事了。

但這份不問世事並不是雲徽子自願的,而是在林宇屏的脅迫之下,被迫放權。

林宇屏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獨攬大權並不容易,所以十一郎柳紅鳳和八郎沈長興擔起了了策應的責任。三人聯合,將宗門裡的大小事務都給包攬了之後,雲徽子便自然而然地被架空了。

外界任何消息想要傳到雲徽子那兒,都得先經了林宇屏的手。

宗門其他弟子雖然覺得師父這越來越不管事了,但看宗門上下有條不紊,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細心如常無雙,才會去探究這裡面的真實原因。

“若由着師父胡作為非下去,平山劍派的百年基業便會如八仙教那般,毀於一旦。”柳紅鳳收了臉上笑容,壓着聲音冷漠地說道。

雲徽子犯了一個步入暮年的人可能都會犯的一個錯誤——他想要活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