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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下。

覺嗔和姬康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兒。

等到符龍飛重新睡下之後,姬康才輕出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剛才你不該那麼貿貿然動手。”

“剛才多謝了。”覺嗔的後背早就已經是冷汗津津。

兩人十分小心地從床底爬出來,看到不遠處那寬椅的殘骸之後,覺嗔不禁打了個冷顫。

營帳外,藺尉原本端着杯熱茶打算在門口守上一陣,一抬頭,卻看到穿着常服的覺音閑庭信步地過來了。

“覺音師父,怎麼?睡不着?”藺尉笑呵呵地寒暄了一句。

覺音斂眸說道:“明日,我和藺長史一道去看看戎州城的工事,如何?”

藺尉有些詫異,他審視了一下覺音後,問:“覺音師父怎麼對這個感興趣?其實只是走個過場,戎州即便是做了萬全準備,只要我們南北一夾擊,將他水源切斷,那麼戎州城便是死城一座了。”

他說這話時,眼眸垂了下去,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藺長史若是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覺音也沒強求,他轉身,指了指林子深處,問:“這軍中賭博,可是符家軍的一貫作風?”

賭博?

藺尉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這都是獨山副將軍首肯過的。並非作風,只是有一批士兵是從綠林收編而來,陋習難改。”

但這批人恰恰是最勇猛的那一群。

“若是覺音師父輾轉難眠,不如我帶你過去看看?也並不是多大的場子,賭的都是些口糧炭火,並非金銀。”藺尉繼續說道。

他也就是隨口一邀。

畢竟,覺音一行人到符家軍來數日,可從來不曾和軍中什麼人來往過的。

卻不料,覺音點了點頭,說:“藺長史盛情,覺音難卻。”

藺尉愣了一下,只能硬着頭皮在前頭去帶路。

他一走,營帳中的姬康和覺嗔便趁機魚貫而出,兩人身形一閃,一前一後展臂飛身踏上了一側的樹榦。

那廂覺嗔落定,回頭看了一眼覺音和藺尉離開的方向,有些內疚地斂眸嘆了一口氣。

“閣下是禪宗弟子吧?”姬康瞭然地說道。

覺嗔嗯了一聲,又道了聲謝,問:“兄台到這兒是為什麼?”

姬康能是為了什麼而來?

他此時腦子裡混混沌沌一片,理智讓他根本不想去管扈丹兒,可一旦想起,就再也無法割捨下,心心念念着她的安危。

所以,李照在找上他時——以放了扈丹兒為條件,要他出手探明符龍飛糧草所在。

這也就是姬康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我來此,想要知道符龍飛的行軍布陣。”姬康回答時有意迂迴了一些,面前這個人雖然正氣凜然,又是禪宗弟子,但他覺得還是小心為上。

覺嗔啊了一聲,小聲說道:“剛才兄台既然救了我一命,那我是肯定要助兄台一臂之力的。”

他的熱心來得十分突兀。

姬康忙擺手道:“這不合適,如此危險的事,不好讓你摻和進來。”

“剛才我進營帳,其實是想殺了那個狗東西。”覺嗔見姬康拒絕,便開始講自己的事,以期讓他放下戒心:“他手上有我們宗門的至寶金剛印,明明說好只要我們幫他打下戎州,他就歸還金剛印!可他實際上卻是做好了拿捏不妨的打算!”

原來,剛才符龍飛那番與獨山說話的當口,覺嗔懷着小心思潛行溜達到附近,聽了個清清楚楚。

是以,覺嗔這才會衝動進去,想要直接滅口。

然而卻是險些出事。

“他手上的東西,看來是個利器。”姬康搪塞了一句,目光看向了營帳之後。

他剛才走了數個營帳,並沒有看出哪兒有什麼糧草囤放的痕迹。

這就顯得十分奇怪了。

來時,李照給他交待了許多注意事項,當然也就包括了符龍飛自己的營帳,和他身邊的那個不知名的神兵。

然而等到姬康真正過來,卻發現符龍飛這故布疑陣還真是貫徹得十分到底,哪怕是守衛最嚴密的地方,姬康進去搜查,也只是看到一些炭火兵器。

至於符龍飛的營帳,那就更沒有什麼糧草的痕迹了。

會在哪兒?

姬康心中揣測不已。

“我師兄被帶去了賭坊,他不喜歡那兒,我得去找借口帶他走。”覺嗔見姬康不願意和自己深談,便說道:“我是覺嗔,若兄台想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說完,覺嗔單手勾着樹枝一弔,落到了地上。

他揮着手離去,姬康卻是腦中電光火石一閃,跟着過去了。

在軍中開設賭坊,這放在以前,姬康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可若是結合符龍飛酒色將軍的名頭一想,姬康便有了個大膽猜測。

“哈哈哈!大大大!”

“格老子的,怎麼又是莊家通吃!”

“老子這明天的肉都輸光了,不玩了不玩了。”

“藺長史要不要來一局?”

“大大大!我全押了,不中明天蹭老張的飯去咯。”

簡易搭成的帷帳里,喧鬧聲震天。

覺嗔溜溜達達過去撩開帘子,就看到長史藺尉和自家師兄站在一個賭桌邊,相談甚歡。

這個甚歡當然是覺音裝出來的。

他眸光一轉,落在覺嗔身上,覺嗔只覺得眼刀子已經扎在了自己身上,不自覺就哆嗦了一下。

藺尉轉頭看到覺嗔,便笑着朝他招了招,高聲說道:“覺嗔師父,這邊!”

賭場里的笑鬧聲很容易就讓人跟着調動情緒,但覺音例外,他並不能感動深受,只覺得旁人太過吵鬧。

“師兄可是累了?”覺嗔討好地問道。

覺音瞥了他一眼,說:“你不是早就想來見識見識?玩玩吧。”

覺嗔想拒絕,但覺音的眼神明顯是在說,你敢不玩試試?

於是,趕鴨子上架的覺嗔只能強行擠到賭桌邊,伸手便壓了個小,壓完僵硬地笑了兩聲,轉頭問覺音:“師兄覺得我壓對了沒?”

藺尉樂不可支地拍着一旁兵丁的背,說道:“覺嗔師父看來是對自己的師兄十分信任呀,這賭桌上可不好問人的,一問就容易輸。”

他這話剛說完,那頭莊家就開了。

“四六六,大。”坐在東邊的兵丁是坐莊的,他一開骰盅,高聲唱和。

姬康順着賭坊的營帳走了半圈,目光落在了背後的山體上。因為是陰面,這半邊山沒有什麼樹木灌草,赤裸裸的山體在月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有些詭異。

唯一比較特殊的是,山和營帳之間,守着好幾個不太正經的兵丁。

會不會是這山有貓膩?

如此一想,姬康便重新隱入了黑暗之中。

他眼下有兩個選擇,要麼是回頭去城裡,找多幾個幫手;要麼就是去找覺嗔,希冀覺嗔是真心想要幫他的。

兩個選擇很明顯,姬康選第一個。

然而姬康剛迴轉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面容猥瑣的高大男人,手裡提溜着兩個女子。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姬康差點嚇得腳下一滑,滾到樹下去。

李照?!

阮素素!!!

那廂被獨山拎小雞仔一樣的李照稍稍撩起眼皮,和樹上的姬康視線對了個正着,她眨了眨眼睛,嘴唇抿出了些微的弧度。

阮素素沒什麼動靜。

她垂着頭裝暈,心裡卻是在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