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又說:“聽那顧家人說,姑爺極重禮數,送過去的禮數比正室夫人也不差了!她家,很滿意.......”
善雲夫人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將手中雕花團扇摔將出去。
可惜了那一柄扇子!
原是杭州名家所制,用料極考究。扇面是用極薄的象牙絲編成,上浮雕有蘭花圖樣,玳瑁邊框柄把純銀雕萬字紋。
這樣珍貴的東西,當年用來向宮中進貢的,也不過如此。
文家迎娶她的親禮中,好東西也多,善雲極珍愛的就是這柄團扇。誰知,今日就摔了!一落地,再繁複稀有的工藝,皆化為烏有。
下人們嚇壞了,不敢說話,跪了一地。
“拿紙筆來!”善雲夫人狠狠地說:“你們,欺人太甚!”
片刻,一封給何松的信就寫好。善雲夫人讓人把心腹的小廝叫進來,囑咐他務必用最快的速度將信送到何鬆手上,並將自己的近況告知!
信送出去後,善雲夫人就開始稱病,閉門不出,誰來探望也不見。
子錫原想著回頭就去找善雲商量顧家的事,誰知,這一來,連善雲的面兒也見不著,此事,也就擱置下。
他不知道,更大的麻煩已經在來的路上。
善雲夫人生病,家中的事務,就只有交待在陳管事和許嬤嬤的身上。
此事,許嬤嬤滿心歡喜的衝到了最前面,正好發愁沒有機會討好顧姨娘,這事交給她辦妥當了,不是正好!
陳管事就不同些,他原就擔心著日後何家將此事怪罪過來,好歹子錫說會與善雲夫人商量過後,他才算放心。
誰知,這個時候善雲夫人忽然稱病不出,其中必有關聯,想來實在是蹊蹺。
他不敢冒進,既然許嬤嬤如此上心,他索性也就當成掛個閒差,一應由許嬤嬤說了算,只去點個卯就算完事。
這一日,李大人和師爺頭接上頭通知說有重要人物要來,務必好生接應。
這可不敢怠慢,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李大人就帶著衙門裡面的人趕到五馬橋頭去接應,一應禮儀不敢少分毫。
大日頭下曬著,候到快中午時分,才遠遠地見頭一支人馬浩浩蕩蕩而來。
中間有兩頂官轎,跟隨的全副儀仗皆是用的新規制,連護衛們手中的旗子,也是沒有見過的樣式。
真是奇怪了,這旗子哪敢亂用!
在一旁看熱鬧的老百姓們也覺著好有趣,這兩隊人馬碰面,舉的卻是不同樣的旗,有意思!
來人打頭的是一箇中年男子,騎在棕紅駿馬之上,西裝革履好不氣派!待來到李大人跟前三步左右,才勒住韁繩停下來。
先是打量了一下李大人以及迎接的隊伍,問:“可是李大人?”
李大人看了師爺一眼,兩人都猜不出這人的來頭。只見官轎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只有這人馬都不下,趾高氣昂地問話。
李大人堂堂縣太爺,往日哪怕是去省裡,上頭也還是給些顏面。
今日這人,沒有半點尊重,心中實在是窩火,既猜不到對方的來頭,又不敢冒然發作,只好強壓著怒火,由師爺上前答道:“正是。敢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馬上那人也不回答,昂著頭,用下巴看人,趾高氣揚地說:“我家李大人領省辦委任狀,受胡都督指派,到此督鹽務兼整肅風紀。”這又來個李大人?
果然來頭不小,縣太爺李大人站在當下,恍惚了。
還是師爺機靈,湊到李大人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說:“大人,大人......”,邊說,邊往轎子那邊努嘴。
李大人這才回過神,忙正了正衣冠,迎到轎前去。
既然是特派員,官自然比他大,殷勤些總不會錯。李大人來到轎前,隔著簾子,深深作了個揖,半躬著身子,向轎子裡問候道:“下官有失遠迎,萬望李大人見諒!”
話畢,轎子裡面沒有半點聲音,李大人躬著的身子也不敢直起來,只得低頭等著,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師爺。
旁邊觀望的百姓,交頭接耳起來。
黑井民眾受教化,大多明禮,這省城來的官如此不講究,當眾掃了李大人面子,都覺得如此行為不似讀過聖賢書。
遂在一旁紛紛議論起來。
師爺想,這當官的新來,又沒什麼新仇舊恨的,擺架子何至於如此,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呵呵.......”師爺乾笑了兩聲,陪個笑臉湊上前去,想要與馬上的人搭句話。
馬上那人看出來,師爺還沒有湊近,便一勒韁繩,馬忽地跳起,前後走了幾步,嚇得師爺不敢再往前,很是尷尬。
只聽得那人說:“師爺可見過我們手中的旌旗?”
“請教!”師爺答。
“何須請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莫非不懂?”那人輕蔑地看著他,向一旁點了點頭,就有人送上了滿滿兩大箱,全是嶄新地旗子。
“這......”師爺明白,這搞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哪裡敢輕易應下。
猶豫間,早有鋼刀架到了脖子上,直嚇得他兩股戰戰,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大人......大人.......”師爺站在那一動不敢動,抖得篩糠般,向李大人求救。
原本,這換不換旗的事兒,就不是他小小一個師爺作得了主。
李大人躬著半天身子,腰痠得半點勁兒都用不上。
看來人對師爺動起手來,轎中卻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便緩緩直起身,瞪大了眼睛環視一週。
圍觀的人們越來越多,嘈雜聲大了起來。
“這是什麼道理!嗯?”李大人聲音像是從肚子中擠出來,一反常態地尖銳嘹亮。
馬上那男人嘴角一揚,笑中帶著陰狠。
此時,又是一柄大刀,架到了李大人的肩上,寒光凜凜。
“上面說了,如有不服號令者,就地正法!李大人,你可想明白。”那男人說。
李大人斜眼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大刀,臉漲得通紅,多年的養尊處優的他哪裡經過這些?雖然,當官的難免巴結之事,現如今這般被欺辱到了頭上,讀書人的驕傲卻不容他再退讓。
“休要恐嚇於我!堂堂朝廷命官,豈容如此肆意折辱!要殺便殺,只今日之事,若不死,定要向上頭稟報,辨明是非.......”
在李大人義正詞嚴地呵斥聲中,還不及見手起,刀已經落下,將李大人斬於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