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古镇之百花深处》 蓁蓁年华之思

正聊著,福兒帶著家中小廝從廊下走過,向老太太、太太問好。

秀竹問:“你們這裡要往哪兒去?”

福兒訕笑著答道:“回太太,今兒一早老太太說睡得不安穩......這不,我趕快去叫人來把房中那盆日香桂搬出去。”

“哦?這桂花可是去年張老爺家送來的?”秀竹想起來,這日香桂是外來的品種,很是稀奇。去年,家中世交張老爺讓人送了來,說是有安神之功效,也不知是誰將它搬來放在老太太房中。

“正是!”福兒答。

秀竹夫人有些疑惑,這日香桂色澤淡雅,一年四季皆會開花,香味馥郁,樹型也美.......老太太難道不喜歡?

便問:“這花,母親不喜歡?”

“可不是!”福兒像是知道秀竹夫人會問,也不管是不是問她,接過話茬便說:“這花兒,原說是有安神之效,才擺到了主人房中。誰知,這香氣濃烈極,燻得老太太頭痛,一整夜睡不安生。可見,不配放在屋裡,索性讓小廝們來擺了出去。”

“桂花......本就是十里飄香,過於濃郁,確實也不討喜。”善雲夫人說。

“夫人說的是!”福兒應承完,來到老太太跟前問:“老太太,您看這花放到廊下去可好?”

文老太太眯著眼,略想過片刻,喝了口茶,才緩緩道來:“花雖好,卻各有各的品格。放在房中,不光好看,重要的是匹配與否?”

在場眾人轉身老太太,專心的聽她說話。

“這桂花,乍看淡雅清新,黃花綠葉、香氣襲人的甚是可愛,卻不知內裡散發出的馥郁濃豔累積如斯,也會燻得人無法安置。”老太太說著,看了婉潔、又看了善雲夫人,依次掃視一遍。

又說:“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意境悠遠,我認為,唯有淡泊,才能長久。於室、於家、於人,皆是如此!”

“老太太,福兒想著春天,也該給房中增添些花草,讓您舒適愜意些.......卻沒辦好。”福兒以為老太太是在責備她,不安地解釋起來。

可是,在場眾人聽到這,也有些回過味兒來,這話裡面意有所指,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

“呵呵.......”文老太太看出大家的緊張,對著福兒慈愛地笑了,和藹地說:“這不怪你!桂花有人喜愛,自然就有它的好!既然你覺得不配放在屋裡,就擺到廊下去,養在家中給大家湊個趣兒,也罷。”

此時,婉潔腰背挺得筆直,坐在那裡,時間久了身體都有些僵硬。又聽著文老太太這些滿是揶揄地大道理,心中忿忿不平之餘,也極不耐煩,只想著尋個理由馬上離去。

她心中恨極了,想:“既然如此看不上,又何必專門喚了我來?哼!莫非從我肚子中出來的,日後不喚你一聲祖母?自詡出身高貴又如何,在我眼中,也只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當然,也沒有人會理會她想些什麼,由得她在那裡坐著。

“只是,這屋裡面空落落地.......”福兒斜著腦袋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善雲夫人像是忽然想什麼,笑著對文老太太說:“母親,前幾日我剛好得了幾盆獅山的牡丹花,其中有一盆花瓣似雪白,花蕊紅豔的,花如盤大,綠葉襯托著甚美。來人說是極珍貴的品種,怪我!早該送過來。”

傳說中,武定獅山是建文皇帝逃出南京城後,芒鞋徒步幾千裡,遁至獅子山正續禪寺為僧。青燈古佛度日,帝甚愛牡丹,由此,獅子山便有了不少名貴品位的牡丹花。多少年後,帝僧蹤跡難尋,卻留下滿院的牡丹,爭相競豔、遠近聞名。

又說,當年建文帝親手栽種的一株白牡丹最受喜愛,於是,便有了極名貴地品種。

對於現在的文子錫來說,再名貴的東西,也不算難得,時節一到,便有人送來。

“甚好!端莊秀雅才是宜室宜家。”文老太太並未多說,神態中流露出十分的讚許之色。

“嗯!今兒回去,就馬上讓人送過來。”善雲夫人神態舒展,一掃近日的頹態,笑著說道。

不知不覺,就到中午。

嬤嬤們過來說,房中午飯已經備好,兩位夫人殷勤伺候在側,服侍著文老太太便要過去。

待她們站起身來要走,才又想起,婉潔還在旁邊坐著。

“你這是第一胎,要好好養著。人年輕就好些,不過,總是要處處小心.......好歹你們那邊院裡姨娘也多,男女之事上該避還要是避著些。”文老太太走到婉潔面前,面目和善地簡單交待了幾句。

“是!”婉潔候了半天,明顯是倦了,也不多說,應承了一聲。

她回答同時,文老太太已經轉身走開。

秀竹夫人跟在老太太后面,走到婉潔面前,停下來對她笑了笑,說:“老太太說,你素來與葉姨娘交好,讓在那邊設了桌小席,陳嬤嬤會引你過去........葉姨娘那邊風景雅緻,也隨意些。”

“好的!”婉潔愉快地回答。

其實,她心中自然明白,這樣的安排,也是尊卑有別的意思。

與老太太同席的體面,她哪怕是懷孕了,也沒有!

不過,她倒半點不在乎,去蓁蓁那邊,兩人聊聊私房話,哪裡不好?陪了這麼半天,已經渾身不適,放她走,再好不過。

去蓁蓁那邊的路,用不著陳嬤嬤引,她自己就去了。

老太太讓景兒將她年輕時陪嫁過來的那對金絲攢珠鳳穿牡丹髮簪拿出來,遞到秀竹、善雲兩人面前,說:“這是我嫁過來之前,父親差人去京城裡找老師傅制的,金子倒不值什麼,只這上面嵌的翠玉珠,原是多少代以前御賜給我家祖上的。現在我老了,就趁今日,分給你二人吧!”

此話說得語重心長,似有深意,秀竹夫人、善雲夫人聽完馬上站起身來。齊聲說:“謝母親對我二人厚愛,只是,如此貴重,兒媳實在不敢領受。”

“文家百年詩書世家,子圭、子錫在外立業,我老了!往後家中之事,全靠你們二人操持,莫說這一對髮簪,文家偌大家業也盡數交付在你們手上.......”文老太太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