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潔姨娘有孕,像是個炸雷,投在子錫家這一潭渾水之中。
其它幾個姨娘,心中憤憤自不必說。
有了她,姨娘們連子錫的面也不得多見,好不容易盼到她被禁足。
怎麼的,現在又有了身孕?
這樣一來,留給她們的機會,就更加少了......
怎能不著急?不上火?
只是,心中再有多少不快,也只敢在善雲夫人的面前牢騷幾句。
卻不知道,這些牢騷讓夫人心中更加煩悶。
就是前幾天的事,婉潔忽然說是吃了不潔的東西,腹痛不止,在院中吵鬧了起來,說是廚房的嬤嬤受人指使要下毒害她。
這麼一鬧,前院後院也不知多少人聽了進去,都紛紛出來看起了熱鬧。
送飯嬤嬤一聽,心中擔心,這事也不是她能擔得起責的。
忙去說與許嬤嬤聽,許嬤嬤更加上個滑頭,廚房由她管,這要是受了夫人的指使倒還好,偏偏夫人不理她這些。
想到上次才在夫人的面前觸了好大一個黴頭,這種事,無論如何不敢自作主張擔在身上。
這院子裡外又站了這些個看熱鬧的,許嬤嬤片刻不敢耽擱,回了善雲夫人知道。
夫人懶得理會這些,說:“該找大夫,便隨意上街去尋一個回來給她瞧瞧,莫讓人說家中誰苛待了她。”
善雲夫人心想,這許嬤嬤不是個善茬,事情交給了她,她定是不會上心。管她尋了誰來看,不論好壞,自己總不會擔上什麼惡名。
若壞事兒了,由許嬤嬤擔著便是.......
“是!”許嬤嬤應聲便要出去,想了想,又說:“大夫看了後,奴再來回夫人!”
“咳.......“善雲夫人乾咳了一聲,眼光瞟向侍候在一側的丫頭。
小丫頭是機靈的,接過話說:“許嬤嬤,夫人這幾日身上不爽快,你該請大夫便請去,就不必來回了!”
“是......”許嬤嬤抬頭看了看善雲夫人的臉色。
小丫頭又說:“顧姨娘病了,就讓她仔細靜養著,莫在那裡高聲。我家夫人心好,不與她計較,若讓何家老爺、夫人聽了去,怕不與她干休。”
許嬤嬤答應著便退了出來,夫人的心思,她哪裡看不透!
好歹,夫人都想撇清關係。
她思來想去,這事辦好得好,辦不好,幾頭都討不到好處,真是晦氣!
回到下處,又見著滿院中看熱鬧的人們還圍在那裡議論紛紛。
隔著院牆,顧婉潔的叫罵聲清脆極了.......
聽得許嬤嬤心中愈發煩悶,索性站在當下便吩咐起服侍婉潔的小丫頭來。
“告訴你家姨娘去,夫人讓找大夫來給她診治。病了,就好生靜養著,莫胡亂說話!”許嬤嬤說完,轉身便要走。
“是!許嬤嬤,夫人可還有其它吩咐?”小丫頭低頭謹慎地問。
“哪裡不好就讓大夫治,要使錢就去賬房支,夫人管家事情多,這些小事不用去打擾。伺候好姨娘,可是你的本分!”許嬤嬤沒好氣地說完,轉身便去了。小丫頭聽得摸不著頭腦,卻也不敢再說什麼,進院中與婉潔說過,便去請大夫。
家中女眷要看大夫,通常都是去請胡大夫來看,只這一次夫人既懶得過問,小丫頭也不敢為這事去勞煩管家請胡大夫。
便自己跑到街上去請了江湖郎中來。
這郎中面上鬍鬚皆白,垂下來幾乎長過肩頭,衣衫襤褸卻腰背挺直,很有些氣度,看上去便是有些道行的。
婉潔看是個生面孔,心中有些警惕。
“先生在何處設館?之前似乎沒有見過。”她斜倚在榻上,問道。
郎中站在遠處,看了婉潔一眼,緩緩答道:“四方雲遊,隨遇而安......”
“哦?”她略帶猶疑地看著郎中。
“尋醫問藥講究個緣法,像是今日,恰巧就遇到了在下......而在下看來,您的病,只怕也是一個緣字.......”郎中語言間甚是篤定,細長地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直如人心。
婉潔一聽這話,心意有所動,想:“看來,是個有本事的......”
“就請先生給我診個脈,看看這病從何來?”,婉潔一邊說,一邊示意小丫頭。
小丫頭從櫥櫃中拿來粉色荷葉邊絲綢小枕頭,墊在婉潔手腕下,又用白色單層絲巾輕輕蓋在她的手上。
男女之防,慎之又慎,仔細蓋了三層。
再小心翼翼地將厚重地蚊帳放了下來,只玉手伸出放在帳外,隔著幾層絲巾,郎中懸著手腕指尖輕輕點在她的玉腕之上。
婉潔又囑咐將院中打掃的老嬤嬤也一併叫了進來,立在門口看著。
郎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臉上似笑非笑。
片刻,問道:“姨娘,近來可有頭暈,不思飲食?”
“哼!”說到這,婉潔自然心中有氣,禁足在此憋都要憋出病了,哪有心情談什麼飲食。
之前鬧騰一番,不過是因為實在送來的東西太差,但是,哪怕山珍海味地送了來,又哪有心情去品嚐?
門外的老嬤嬤畢竟是過來人,見的多,一聽這麼問,心中已然猜到了幾分,便粗著嗓子插嘴問道:“我們姨娘可是有身孕了?”
郎中看了老嬤嬤一眼,轉過頭對於臥榻,感覺到指尖所點之處,傳來細微地顫動。
雖然隔著厚重地帳子,他依然感覺到,裡面的人已經有幾分亂了心神。
“去裡間尋五個銀元出來,給先生做診金。”婉潔吩咐小丫頭。
“是!”小丫頭應聲去了,老嬤嬤站在門外,伸長脖子也聽不清裡面人輕聲地說話。
婉潔將手抽了回去,輕輕拂起帳子一角,也不露臉,在裡間低聲問:“先生,是嗎?”
“沒錯......姨娘氣血充盈,是好脈象。”郎中看出,婉潔姨娘並不想讓旁人知道,便低聲回答。
她在帳中得意地笑了笑,又說:“我託先生件事,若辦成了,定有重謝!可好?”
郎中聽到先前說要給五個銀元的診金,面上已經堆滿笑意,再聽這麼一說,心中自然樂意,卻還是故作高深地壓低聲音問:“姨娘,何事?”
“你去文家鹽場上,親自找到文家子錫老爺,將此話說與他聽!旁人若問,你替我隨便找個由頭胡混過去......”婉潔低聲說。
“是!在下知道了。只不知,姨娘如何稱呼,在下應當如何向文老爺說起?”
婉潔坐在昏暗地帳中,略想了想,答道:“你只說,是家在大龍祠旁小院的那位,他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