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心中有所求,顧老爺這樣的人,又怎會放在子錫眼中,更別說今日這樣的低聲下氣。
文老太太一番話,似是點醒了子錫,男子不可如此沒有志氣。在何松那裡,嘗夠了低人一等的滋味,好不容易混出頭,萬不可開這樣的頭,再給自己找個飛揚跋扈地長輩回來。
心中對於婉潔實在不捨,卻也明白,這不是求就能免求得成的事兒,還需要從長計議花點別的心思!
不急在一時!
於是,他便不說話了,站在文老太太旁邊。
這個時候,顧夫人出來打圓場,笑嘻嘻地對老太太、子錫說道:“親家,莫誤會!我家老爺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今天也太過突然啦!哪怕真有此意,不也得按著禮數一步步來嗎?呵呵……”
“顧夫人,這話沒錯。”文老太太讚許地點著頭,回過頭對子錫說:“錫兒,你畢竟是年輕了,哪裡懂得這些。坐吧!”
子錫順從地在旁邊坐下,聽著母親說話。
文老太太扶了扶髮髻,銀白色的頭髮一絲不苟,溫和地對顧夫人說:“二位非說今日要走,我也留不住……讓管家備了些茶、酒,都是外間不賣的,您二位帶回去嚐嚐看。得空就來坐坐,可好!”
這是在送客了,顧家二老當然聽得出來,他們行裝早已收拾好,也就告辭出門要走。
文老太太說:“親家,我昨夜受了點風寒,便不送您二位,一路走好!”
“留步!”顧老爺回了個禮。
“秀竹,替我送送……”文老太太吩咐道。
“是,母親!”秀竹替老太太將顧家二老送出門外,此時,嬤嬤已所婉潔送到門口。
婉潔心不甘情不願的搖晃著身子,坐上轎去,眼神四處尋找著什麼,當然找的是子錫了。
她想看看,子錫有沒有送出門來,看了好半天,直到轎伕起轎都不見人來,很是失望。
天色還早,他們的隊伍沿著小路穿過街道,向河對岸走去。
婉潔的貼身小丫頭跟隨著走在轎子側面,婉潔輕輕掀起窗簾,問:“你可看見子錫老爺出來送?”
“沒看見啊!子錫老爺怎麼會出來送呢?不會的。”小丫頭神神秘秘地說。
“為何?”婉潔聽著有些不高興,這丫頭,懂什麼?
小丫頭一本正經地回答:“小姐,你不知道,剛才在裡邊,子錫老爺與我家老爺吵得可兇啦!”
“什麼?吵得兇……吵什麼?”婉潔著急得很,趕忙探著腦袋問。
小丫頭臉皮一紅,笑道:“子錫老爺想要娶您去做姨太太呢!哈哈……被老爺劈頭蓋臉羞辱了一頓。”
婉潔一聽,一臉煩躁,怪道:“父親羞辱他作甚!這老頭子越來越怪道。”
“小姐,我也聽不懂……其實,子錫老爺人挺好呀!一表人才,人又體面,只怕是老爺覺得做妾室委屈您了!”小丫頭與婉潔閒聊起來。
“哼!委屈?老頭子可不會這麼想。”她說這話時,心中想,之前不是還要逼著我去做子圭的姨太太嗎?現在又嫌棄什麼。
兩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子錫今日的穿戴,一番品評,皆認為是風度翩翩。
小丫頭忽然想起子錫的手,便說:“唯一不好的,是子錫老爺今日手掌包得粽子一般,怕是受了傷。”
“嗯?受傷!”婉潔又慌著探出頭來問。
“是呀!整個手掌都包了起來,我偷偷看好像還有血跡滲出。”小丫頭細細描述起來。
這一下,婉潔開始不安。子錫為何不照顧好自己?昨日分開時,明明還是好好的,怎的就受傷了?
也不知道傷著哪裡?重不重?
自己就這麼走了,是好是壞也管不到,唉!
想著想著,心生沮喪,兩人從相識至今的一切歷歷在目,如皮影戲一般從眼前閃過……
她並沒想過嫁人這件家,並不妨礙想要天天與子錫見面的內心衝動。
今日如果真的走了,自己的父親還羞辱了子錫一頓,將來何時何日再見到?已是未知。
不行!不願意。
像是突然想通一樣,婉潔心中充滿勇氣,她不願意對未來想的太多,只知道現在,她不想離開!
這就夠了!
怎麼辦呢?她坐在轎中,顛簸著靈機一動,輕聲與小丫頭說了句話,小丫頭便走過去吩咐轎伕,在路邊停一下。
後面來的問到,小丫頭說:“二小姐要方便一下,你們先走,我們隨後追上來便上。”
待後面的隊伍都走到前面去,小丫頭把婉潔從轎中扶下,看四下無人,便往路邊的樹叢中走去。
“你去外面等著,讓轎伕走遠些,四處留意著。”婉潔吩咐完,便一個人走進了樹林去。
小丫頭乖巧地在外面替二小姐站崗,轎伕們遠遠的坐著抽起煙來,等了好久,一直不見婉潔出來。
焦急地等了好久,轎伕們有些警惕,讓小丫頭進去看看。
可是,哪裡還有人影?
這下可壞了!正急得一塌糊塗,轎伕從轎子中翻出來一封信,那是婉潔剛剛寫好留下的。
信上寫四個字“母親親啟!”
她還是走了!回到離子錫近一些的地方去。
顧夫人看見這封信時,嚇得腿腳癱軟,倒在了地上。顧老爺氣得差點暈厥過去,女兒這樣做,與私奔有什麼區別?傳出去,顧家簡直不要做人。
先前還在文家義正詞嚴,自此之後,怕是再無言談“名節”二字。
“老爺!我們可是回去把二小姐找回來?”轎伕們問。
顧老爺心中想,現在正是大白天,若這樣大張旗鼓回去找,無異於把事情給鬧開,豈不是人人都知道?
若等到晚上再去找,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再找出去更丟人的事來,臉就完全沒有了。
想到這些,他氣得又跺了下腳,低聲說:“找什麼找!吩咐下去,不準聲張。誰也亂說,我揭了他的皮!走了。”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向省城去,婉潔則沿著林間小路,向她與子錫的小院子跑去。
山間小路難行,一路跌跌撞撞,待到門口時已狼狽不堪。
門是開著的。
她跑了進去,一個男子正坐在高大的楓樹下,默不作聲地低頭想著心事。
此人,正是子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