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能长少年》 适囝

夏日的小巷子中在幾棵大樹的遮蔽下異常的涼快,巷子的出口,賀陽不知道從那裡找來了一個大石頭墩子和一片大樹葉,樹葉放在大石頭墩子上,他坐在上面,看著這條巷子。

他的右腳搭在左腿的膝蓋上,試不試的用手指撓一撓耳朵,夏日太陽落山的時候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曬,賀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賀大哥,看夠了吧。”陸青臨舉著把遮陽傘站在旁邊,他也想坐下來,但是這周圍再找不到其他可以坐的地方,蹲下來實在腿麻,他往往蹲不了多久,就要起來活動活動自己的腿,以免腿麻走不動路。

自從賀陽回來後,他每天都要來曾經找到過白常的巷子看一看,每次都是一兩個小時,莊文澈和柯處安兩個人都很忙,每天就拉著陸青臨過來站崗,經過賀陽的不懈努力,倆人這一週都黑了,為此陸青臨懷恨在心。

“再等十分鐘,黑了我帶你去美容院,給你打美白針。”賀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繼續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期待什麼,無論如何白常也不會突然從巷子裡面冒出來,但他就是不死心。

陸青臨已經要氣的跳腳了,“哥們你衝業績呢?走吧。”

在這裡“站崗”的這些天以來,不要說白常沒有回來了,就連行人都沒有幾個了,這個地方已經很破舊了,估計等到賀陽下一次再回來的時候,就看不到這個巷子。

誰也沒有想到賀陽對白常的執念有這麼深,每次回來總要去找白常,次次落空,但次次心懷希望。

“她到底去哪了啊。”賀陽將搭起來的腿放了下來,彎下腰把鬆開的鞋帶重新系好,他看著那個巷子,目光始終沒有移開過,白常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樣,在他的身邊久久不能散去,哪怕是在陰影的地方。

太陽又向下挪了挪,陽光已經不是很刺眼了,賀陽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看著那個巷子笑笑,手中還握著白常送給他的紅色的平安符,即使已經過去了很久,也被賀陽保存的像是新的一樣。

站在旁邊的陸青臨沒有接話,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腿,低著頭,沒有看賀陽,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賀陽的問題。

“明天就不來了,後天就要走了,明天還有其他事情。”賀陽深吸一口氣,眼底滑過一抹紅色,他故作輕鬆的甩甩胳膊,胳膊卻好似灌了鉛一樣讓他生疼。

陸青臨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的,還是說給白常聽的,他就安安靜靜的陪在賀陽的身邊,賀陽的眼睛望向他的時候,他就笑著回應他。

那晚,賀陽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去喝酒,坐在桌子前面,他就將一杯杯酒灌進自己的肚子中,後來不省人事,一遍遍喊著“白常”的名字。

“我要是聲音再大一點,白常是不是就可以聽到了。”

陸青臨一直陪他到飯館打烊,才拉拉扯扯的把賀陽往家的方向拉。

第二天快要中午的時候,賀陽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掙扎的坐起來,看到自己床周圍坐了一圈的人。

“你們怎麼在這裡?”

這個場景讓賀陽瞬間清醒了過來,莊文澈、陸青臨、柯處安還有何似、趙羽佟他們幾個人都在,而且全部都整整齊齊的穿著高中時期的校服,他們的視線全部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有種被審判的無措感。

他吞嚥了一口唾沫,等待著第一句審判。

“不是約好這個暑假回來去學校拍照片的嗎?你明天都要離開了,現在還不抓緊時間?”莊文澈看著賀陽,用眼神示意賀陽快把放在床邊的校服穿好。

賀陽被酒精打散的記憶漸漸拼接完整,他抱著校服用力的點了點頭。

剩下幾個人前前後後排著隊從賀陽的房間出來了,這次的拍攝是莊文澈還有何似兩個人提議的,也是莊文澈答應何似要拍的照片,當時畢業的時候,賀陽不在,多少算不上完整,這次每個人都在,總算可以拍一組完整的合照。

為了今天拍照上鏡,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化了淡妝,就連最抗拒的柯處安也在眾人的威逼利誘下妥協了,其中最自願的人大概就是陸青臨了,現在他還坐在桌子前面,拿著一個小鏡子來回欣賞著自己的顏值。

“柯嫂,你能不能幫我再弄弄,我感覺我的黑眼圈還是有點明顯。”陸青臨邊說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他現在非常後悔昨天沒有早早睡覺。

“可以了,少臭美了。”莊文澈湊過來從陸青臨的手中奪走了那個小鏡子。

趙羽佟無奈的走過來,給陸青臨的臉上又化了化,她也是剛剛學習化妝不久,自己也不太熟練,“差不多了,再塗太厚就要搓泥了。”

沒有耗時太久,賀陽就穿好衣服從臥室走了出來,看著幾個人拿著一個小鏡子來來回回傳,疑惑的看著他們,“衛生間這麼大個鏡子,為什麼不進去?”

剛剛拿到鏡子的柯處安,聽了賀陽的發言,手僵在了空中,感覺他的身後已經生出了一股黑色的怨念不停的在盤旋。

他帶頭衝進衛生間,幾個人在鏡子前站了一排。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所有人總算都收拾結束了,攔下兩輛出租車,向學校出發。

畢業後也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回到過學校了,從家出發,路上的每一個建築物既熟悉又陌生,車窗被搖了下來,夏日接近午時的暖風肆意的灌入車內,打在藍白校服上,帶著他們朝著記憶的隧道駛去。

暑假的學校,留下的只有即將步入高三的學生,老舊的風扇不知道何時被空調代替,教室沒有了吱呀呀的風扇轉動的聲音,留下來的是書頁不停翻動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蟬鳴宣洩的夏日演奏著獨屬於高中生活特有的交響曲。

“趁我們剛走就安裝空調,這也太不厚道了。”莊文澈小聲的吐槽道,有空調的教學樓,比他們那時候少了很多的汗臭味。

因為高三的學生要補課,他們越過熟悉的走廊,走到了高二的教室。高三的教室在最上面幾層,從上面下到高二的樓層,有些嘈雜的聲音也便跟著消失不見了,幾個人找到值班老師,要來了當時自己班級的鑰匙。

教室被打掃的很乾淨,即使放假已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裡也沒有多少的灰塵,幾個人習慣性的坐在了自己曾經的座位上,時間快的驚人,高二的記憶在腦海中甚至沒有落下一絲一毫的灰,彷彿就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一,幾個人最早來到教室那樣,好像下一秒就會有老師進到班級裡面上課。

剛開始拍攝的時候,幾個人都有些不自在,面對攝影師要求的動作,擺出來都顯得很矯揉造作,陸青臨拿著從賀陽家裡順來的大鏡子,可惜著自己的妝就要毀於一旦了,就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莊文澈從背後跳到他身上,給他了一個偷襲。

攝影師抓拍到了莊文澈趴在陸青臨背上的場景,這張照片,也成了幾個人本次拍攝進入狀態的開端。

有些東西無論有多麼專業的人來指導,都無法與自然的相媲美,那些美好的人和事始終都會存在,從來也不會因為時間的長短而被抹去些什麼。

它就在那裡,且永遠都在那裡。

下午學校放學鈴聲想起的時候,幾個人才緩過神來。

幾個人收拾好東西,同值班老師還了鑰匙,跟著人群離開了學校,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明天不用早早起床趕過來上早讀。

不過明天是依舊要早早起來的一天,賀陽是明早的飛機。

“你等不到拍的照片洗出來了。”柯處安略帶遺憾的搖了搖頭,看著賀陽,夏日的午後還是一如既往的炎熱,幾個人的妝也已經花了,趙羽佟索性給每人幾張溼巾,將妝卸了個乾淨,繁瑣的化妝品離開臉頰,吹來的風都不再黏糊糊的了。

“沒有關係。”賀陽邊擦臉上的妝,邊搖搖頭,“你們到時候給我保留好就可以,我下次回國了來取,可以先把電子版的發給我。”

幾人最後去了莊文澈舅舅家的火鍋店,在賀陽再一次出國前一起吃了一頓火鍋,他們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上一次人這麼全在一起吃火鍋是什麼時候了,感覺過了好久,又感覺好像明明昨天就坐在一起吃過。

從太陽吃到了月亮出來,這頓飯才作罷。

賀陽答應了他們晚上要早早睡覺,明天他要趕上八點鐘的飛機,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他一個人在陽臺上坐著,他看了那天晚上月亮的升起與落下,一刻也沒有放過。

在那個熟悉的教室,在自己熟悉的桌角,賀陽下意識的伸手去摸了摸,還是那個曾經刻著“BC”兩個字母的桌子。

就連賀陽自己始終也沒有想到,自己曾經一時興起的喜歡會被他延續了那麼久的時間,在他的世界中,他總想要再見一面白常,只有那樣,他短暫的高中才會是真正完整的,否則他覺得自己始終是不完整的,缺掉的那一塊也許是白常,也更有可能是自己的執念,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

太陽剛剛將天空染成白色,賀陽才起身將行李箱收拾好拉出了這個空蕩蕩的房子。

“你小子黑眼圈怎麼這麼重?”來送他的莊文澈看著賀陽的黑眼圈,就猜到他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太激動了,沒睡著。”賀陽隨便拿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用手撓了撓頭,“我們快去機場吧。”他索性換了個話題。

莊文澈看賀陽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在機場,何似看著飛走的飛機,皺了下眉頭,“下一次再見到賀大哥,就要到寒假了。”她微微轉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兩隻手交疊放在一起,轉頭將目光落在了莊文澈的側臉上,“那我們也回吧。”

聽著何似的話,莊文澈將自己也要出國的事情又往心中埋了埋,他的眼神選擇了逃避,他也是,“好。”

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