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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西王面無表情,神色淡淡道:“敢來劫吾之囚,若是真讓你逃了,豈不顯得吾輩虛名太過,名不副實?所以本王也只能勉強來見一見。你可想清楚,現在束手就擒,我還能饒你性命,但只要動手,莫說性命,怕是魂魄也保不得周全!”

六丑眼中湧上了淡淡的血色,面對狩西王身上濃郁得猶如實質的威壓,他周身妖力已經全開,飛快的在經脈百會流動,將其身體的每一項機能都逼到了極限,他滿身骨骼突然發出炒豆般的啪啪響聲,眼中隱動血光,朝着狩西王望去,大小雙眼中充滿了凶煞戾氣,道:

“多謝狩西王教誨!我只一介小卒,能死在鎮國六王手中,雖死猶榮,倒是光榮,可若是今日僥倖逃的掉性命,王爺後半生若是出門可就要當心了,倘若家裡人無端端死光了,留您一人在世,倒是真的無趣。”

六丑的聲音雖低,但是卻透着說不出的陰狠,狩西王聽在耳中也覺得有些心悸,寒意頓生,一股淡淡的殺意從心底慢慢升了上來……

狩西王本意並非真要殺人,可六丑這一番話,卻讓他心頭顫動,殺機頓生:

“僅一小妖,為何讓我如此心神恍惚,不安至此?難倒,此妖留不得?”

狩西王將手一舉,虛空握下,頓時手中憑空出現一柄毛刺遍體,恍如枯枝樹叉的長矛,也不用什麼招式,隔着數百丈距離便是一揮!

這是當年哪吒火尖槍的仿品,雖是仿製,卻也是取了天外隕鐵,海底寒金,千錘百鍊而成,咋看宛如枯枝,但當他揮動舞起,卻好似手中拿着一團火焰跳躍,舞動乾坤,璀璨奪目。

隨着揮舞之勢,一團赤紅火焰瞬間飛出,襲向六丑。它並非一團,而是一片,火尖槍宛如濃墨之筆,在虛空中繪出這一輪炙炎,呼號嘯叫,猛撲疾飛!

面對這根本看不出深淺的一擊,六丑沉聲吸氣,躍起半空,手中鐵杆兵如同霹靂般不斷轟在火焰上,瞬間便是數十擊落下,聲動驚天,漫天夜空中也泛起了隱隱雷鳴。

然而狩西王這一擊,又豈是六丑這等小妖能抵擋得住?

數十下之後,六丑哇的一聲嘔出口鮮血,身體流星般直墜而下,竟比那片火焰還快上幾分,轟落地面,砸出個巨大的凹坑,但是火焰的色澤都未有半點變化,仍舊如此,不徐不疾的朝着六丑墜下,眼看便要擊中!

坑中石屑四濺,六丑雖然受傷,但尚有餘力,猛然從坑中翻起,險之又險的將這道火焰避過,火焰落入坑中,頓時閃過半山紅光,從中湧出一道巨大的衝擊波,將身形尚未站穩的六丑重重掀飛,倒退數十步方才站定。

定睛再看,就只是一片紅光而已,但剛剛的凹坑卻莫名擴大了數倍,而那坑中卻是一片赤紅流動,火勢之下,竟是將整個凹坑中的山石泥土盡數熔成了岩漿。

六丑瞳孔陡然收縮,大周六王果然名副其實,隨手一揮便有如此威勢,當真駭人……

而就在六丑抬頭的時候,狩西王火尖槍再次出手,唰唰兩槍,頓時湧出兩道火焰,交叉十字,朝着六丑劈頭蓋臉的飛了過來。

這一次的速度竟比剛才還要快上數倍,六丑抬頭和火尖槍揮動似是同時,但當六丑看到這兩道火焰之時,熱浪已撲至了面前。

避無可避!

如此之勢,便是六丑無法可想,他沉聲吸氣,暴喝一聲,將鐵杆兵直直朝着火焰交叉的中心戳去,竟然想要以此搏命的招數來抵擋火勢,全力和鎮國王拼上一拼!

六丑眼中滿是堅毅,既無退路,何必多想!?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銀色的光暈忽然閃過,迅捷如電,瞬間掠過百丈夜空,端端擊在了六丑想要攻擊的火焰交叉點上!

轟然巨響,地動山搖,六丑連人帶棍頓時被漫天激起的火鳳吹得飄了出去,連連後退,憑空焚燒出無數黑色的絮狀飛塵,灑向四野,林落無數。

但,狩西王的這一擊卻就此消失,不復出現。

火焰風暴吹拂四周,但在兩處卻自己分開,驚走兩旁,一處便是狩西王懸浮的所在,而另一處則在西面,原本空蕩蕩的天空,同樣懸浮一人。

此人容貌俊朗秀美,宛如天然雕飾而成的玉面郎君,只是眼中陰冷,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凄厲之感,他手中拈着個銀色酒壺,壺嘴缺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

剛剛那道銀芒,難倒是這酒壺的缺角?

六丑和狩西王同時都想到了這點……

狩西王被此人阻攔,頓時臉色鐵青,猛然將火尖槍高舉過頭,滴溜溜一轉,那槍尖頓時掠出一輪火球,灼熱如日,茫茫光暈竟然將整個西邑都照得雪亮,好比夜間日出,驚擾天下,這一紅日若是擊中,定然石破天驚,山河崩裂!

就在這輪紅日出現,尚未成型的瞬間,那來人眼中忽然略動,身上陡然映出一抹光霞,跟着便見那酒壺飛出,內中余酒瀑布般的噴了出來,立刻對着狩西王當頭澆落,瞬間淋遍周身。

狩西王眼睜睜看着這股酒水噴來,愈加變大,當頭蓋臉澆淋,想要閃避卻根本躲避不了,只能生生受了,但更讓他吃驚的是那火尖槍在這道無端生出的酒水之下竟然熄滅,化作了一團青煙升空,瞬間隨風散去。

這一招乃是祖傳絕技,狩西王蓄勢待發,卻被生生壓制,立刻感覺體內說不出的難受,胸腹涌動,立刻哇的嘔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狩西王又驚又怒,雖然剛剛只是間接交手,但卻讓他感覺到了對方深不可測的力量,自己與之相比只如螻蟻,這般力量超過了自己見過的諸多天仙神人,如此人物自己竟然從未聽聞,這不由讓他心中戰戰,悚然驚懼。

“你……你是妖?”

狩西王問道,說話間周身氣脈不斷沖刷,運轉體內,剛剛因為招數被破反噬造成的傷勢很快癒合,他手中的火尖槍已經不知何時重新納入了須彌袋,乾坤弓、震天箭赫然在手,嚴正以待。

“乾坤弓么?這個倒是有點意思!”來人看了看狩西王手中的猙獰之物,臉色雖然不變,但眉眼間也凝重了些,忽然嘆了口氣道:“你是李家後人罷?我不想殺你,可這弓這箭我卻受不起,倒是為難了!”

“為難?”狩西王手中乾坤弓緊緊拽住,卻是不動:“何意?”

“若是你想要射我,我必先殺你,可我的本意卻並不想殺你,你瞧,這不就為難了么?”來人看看下面同樣全力戒備的六丑,對狩西王道:“若是殺了你,李靖和金吒三兄弟當面,如何交代?”

“你、你認識先祖?”

感受過此人的浩瀚之力,說是認識先祖,狩西王已不懷疑,而且對方雖然不承認,卻有極大的可能是妖,這才讓狩西王心頭稍稍平復了些——能夠與先祖交識的都是封神之戰中餘下的大妖,幾乎個個都已超越了太乙之境,莫說自己,便是真正先祖降落也未必能敵,挫敗之感頓消。

“差不多認識吧!”來人陰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道:“回去問問他,還記得當年龜靈聖母的下場么?”

“聖母……龜靈聖母……”狩西王口中呢喃幾遍,復又看了眼六丑,這才朝着來人略略頷首:“既是先祖舊友,此事便了,晚輩告辭。”

能稱謂聖母者,修為至少已經達到了太乙之境,絕非散仙、地仙、仙修這等可以比肩,他在自己祖父時代便與太乙境有所交集,敗其手中理所當然,狩西王不敢怠慢,拱手告辭,見其並無阻攔之意,立刻御風離去,便是西邑也不回了,滾滾向東,奔赴灌口而去。

此妖的出現非同小可,狩西王第一時間便要告知其餘五王,商議應對之策,雖然六王平素或有芥蒂,可面對此大周生死存亡之事,哪敢隱瞞?

來人看着狩西王的身影消失,嘴角抽動兩下,這才復將目光望向了六丑,皺了皺眉頭道:“嘿,小傢伙,汝出自梅山?”

六醜聞聽此妖相詢,不敢大意,此妖對他的感覺便如浩浩乾宇,無邊無垠,心知其修為就連大妖都遠遠不及,立刻躬身,按照妖族參拜規矩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才道:

“小子正是出自梅山,不知祖宗如何知曉?”

“梅山那股味兒,到哪裡都一樣,怎地聞不出來?”來人說著話,一步步從空中虛階而下,就如同踩着一級級的樓體,慢慢從空中走到六丑身邊,只是相比和狩西王交談,言語中多了些親切,少了點生分。

經此一說,六丑似乎也從此妖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熟絡的味道,這就像離家久矣,陡進家門時的那種感覺,雖然種種都和外邊相差無二,卻偏生熟悉,讓人心安。

六丑笑着點了點頭,雖他平素言笑不苟,可能夠死裡逃生,這份喜悅還是難以壓制,從內心深處升起了對此妖的莫名好感。

“祖宗如何稱呼?”六丑試探着問了一句:“梅山中我知道得差不多,但似乎……似乎並未……並未……”

“並未聽說過我么?這也尋常,我本便深居簡出,難得見人,”此妖來到六丑面前,此處仍有無數煙霧從地面升騰,那坑中的岩漿雖是冷卻,卻依舊焦臭難聞,他隨意揮了揮衣袖,雲霧風起,頓時將這股氣息帶走,地面也如同有了生命般涌動起來,泥土翻動,將那坑填滿。

然後,他想了想,才道:“你知道梅山正中那處山谷么?”

“山谷……山谷……啊!祖宗說的是梅山絕林?”六丑腦中閃電驚掠,瞬間下意識的衝口而出:“祖宗便是山中絕林的主人,我梅山萬妖的先祖?”

來人終於笑了,口中道:“正是,吾名號為六翼金蟬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