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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壓驟起,吹得解神散亂的髮髻飛揚飄起,他只來得及將天哭扔出,眼角便掃到了一片強烈到無法直視的光芒灑來,解神知道這便是陰煞最為得意的一招,如果此刻轉頭,毫無任何防備下的雙眼極可能被強光致盲,再無還手之力!

招數還是熟悉的招數,只是威力強了幾分,快了幾分,也比往昔寒冷幾分!

即使不看,解神也能感知來襲的大致方向,他身體如一顆被伐倒大樹,直直朝着右側倒了下去,右手平平揮出,頓時便有三道銀色光芒沒入冰霧!解神這一套動作迅若閃電,而且詭異得就像沒有任何的重量,整個人似已飄起。

如此去勢,便是陰煞也來不及躲閃!

只是,她似乎也從未想過閃避,面對解神的攻擊不做半點減速或格擋,只將自己的速度發揮到極致,長槍如電,帶着漫天飛散的冰晶挽了個圈,狠狠扎向解神的肩頭!

解神的身體突然生生移動兩尺,原本扎向肩頭的冰槍竟變成了直指他的咽喉!

陰煞臉色大變,忙不迭的收槍,但是如此去勢下又如何收得回來,眼看解神便要葬身槍下,她銀牙咬碎,只能將身體朝着那三道銀芒撞去,竭力迴轉,希望藉此順勢,能將槍尖稍挪……

三柄飛刀觸體,卻未有想象中的衝擊,而是直接沒入,真的只是沒入,沒有激起半點動靜,就連她身上薄如蠶翼的錦緞都未劃破一縷,就此無端消散,化為無形!

在此電光火石的瞬間,一物忽然出現在冰槍和解神之間,噗嗤聲響,被這槍扎個透明,跟着迅速冰凍成塊,墜地碎成無數粉屑,然後兩人才聽到了一個聲音悠然響起:

“好險好險,二位拚命出手,拚命將自己往對手刀口送,這般打鬥倒是稀奇!”

出手者是斐非,那說話的,卻是屍行翳。

陰煞手中的長槍落地,花容慘白肩頭顫抖,已是嚇到了極處,任誰也想不到殺人如麻的陰煞,竟然也會有被嚇到的這一天!

他不願傷她,她亦是擔心着他,也不知是誰欠了誰的情債,誰又成了誰的孽緣,糊裡糊塗,嗚呼哀哉!

解神尷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未說出口,最後只是強笑着咧了咧嘴,就此轉身,朝着贔屓機獸走去……

“不要走!”陰煞忽然尖叫一聲,飛身撲上,從背後將解神緊緊摟住,整張臉全部貼了上去,口中不住呢喃:“不要走……解神,不要走……”

解神的臉漲得猶如煮熟的膏蟹,剛想伸手推開,卻觸到一團綿軟,心中頓時更加的慌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生生杵在了原地,只是嘴裡不住的叫喊:

“放、放手,你快放手!”

校場發生的如此一幕,非但六丑與眾妖未曾見過,便是其他教諭也聞所未聞,盡皆瞠目,直到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才將一併人與妖的思緒掰扯回來:

“二三子,轉身朝後!各位旅尉,請出來將你等甄選之眾帶走,余者進入機關獸中靜候!”

“喏!”

眾妖條件反射般轉身側面,再也不敢回頭,那四名旅尉雖有心看此笑話,卻又怕陰煞天哭惱羞成怒,便只能打着哈哈從旁邊經過,各自帶人離去,能看此節,似乎剛剛所受的怨氣也在不經意間消散,只尋思着如何回去與人學嘴,暗笑連連。

便是天哭,也激動的抽了抽鼻子,上去把自己所挑選的三名小妖帶出,返回到了殿閣之內,短短數息功夫,校場上便只剩了陰煞解神,以及斐非屍行翳四人。

解神與屍行翳本身相熟,可愈是如此,他的臉色便愈加難堪,便想要強自掙脫,偏偏陰煞的氣力又大,兩三下來不但未果,反而被陰煞摟得愈發緊了。

“我不讓你走,你必須留下來娶我……”做的了初一,十五便不在話下,陰煞大着膽子吻了解神的面孔,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不但死死將解神摟住,還不斷的嗔怒叫喊,完全不顧女兒家的臉面:“你說過要娶我!你說過的!”

“我、我、我……”

解神‘我’了三次沒能說出個下文,幾乎閉過氣去,那屍行翳與斐非非但不走,反倒忽然深深一躬:“恭喜解兄!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

“我亦恭喜解兄!”斐非也在旁拱手,面帶笑意道:“解兄大婚在即,我與屍教諭身無長物,只能躬身為禮,恭祝二位‘似夢明眸剪秋水,有志丈夫立人魁,還當共挑百年擔,無垠恩愛終輪迴。’”

此刻,陰煞臉上才有了些許的羞澀,竭力在拉扯中讓自己稍顯端莊,嬌喘中道:“多謝、謝謝二位叔叔……”

“我呸!汝等竟來笑話我!”解神虧欠陰煞,自然不敢對她謾罵,可面對屍行翳斐非二人卻無這等好脾氣,當即便黑了面,唬臉喝罵:“待我脫身,看我不打殺你們兩個腌臢!”說話間手上也愈發的加了氣力,陰煞一個不察,竟被他掙脫出來,撒腿便竄出三丈開外。

陰煞臉色大變,剛要去追,卻忽然聽得屍行翳朗聲道:

“解兄慢走,我這裡有谷主口令。”

谷主口令既到,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聽令,解神剛踏出的步子只能收了回來,急得不住跺腳,哭喪着臉道:“屍行翳,你我相交多年,偏要在此刻傳令,究竟想我如何啊!”

“無他,只是想要討杯喜酒罷了。”屍行翳不徐不疾,淡然笑道。

解神重重的嘆了口氣,看着朝自己款款走來的陰煞,認命般不在執拗,只是頹然搖頭道:“屍兄,我之事你又不是不知,此事還來玩笑。”

屍行翳卻是不答,只從懷中取出一銅鑄香爐,斐非取出半根殘香,點燃插上,待那青煙繚繞之極,谷主的聲音在解神耳中幽邃響起:

“死地鬼谷,今日不復,教諭眾生,自尋前路。”

語畢,那香上火頭自然飛起,落在解神手中。

這十六個字雖然簡單,但落在解神耳中卻似天籟,他一時間宛如夢中,眼睜睜看着火頭漸漸暗淡,然後熄滅,這才恍然,瞪大了眼睛:“屍兄,難道說?”眼中滿是期盼,卻又似難以置信,生怕屍行翳說出其他。

屍行翳卻欣然笑了笑,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錯!”

狂喜瞬間從解神臉上綻放,絢麗如花:“谷主真的找到了?”

解神忽然覺得周身上下變得無比輕巧,整個人似回到了那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想大聲狂呼,跳躍奔跑,將那充溢心頭即將湧出的歡喜宣告於眾,讓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快活!

斐非哈哈大笑,拱手道:“恭喜解兄,你當年為了求葯自願留在谷中當十年教諭,今日可算完結了。”

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是陰煞頓時想起,當年自己重傷之時,解神消失,過不多久便有截空送來了靈藥,將自己生生救回,只是未曾想到背後竟然還有如此曲折,她心中湧出股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不能自己,忽然重重一口咬在了解神的肩頭。

解神肩頭劇痛,鮮血流出,但是他卻未有半點痛苦之色,反而轉身猛然將陰煞摟在了懷中,放聲大笑,狂呼連連:“小陰,嫁給我,做我的婆姨吧!哈哈哈……”

陰煞嬌羞含春,重重的將頭埋進了解神的懷中,一味點頭,那壓抑不住的淚水,終於洶湧澎湃的淌了出來,很甜,很甜!

屍行翳與斐非對視一眼,開始回到贔屓機構之中,開始與其他教諭一一交涉,聽聞如此消息,眾人反應各不相同,當中自有解神這般欣喜交加之輩,亦有長吁短嘆,頗感失落之人,同樣還有些被谷主帶話,安排了去處之輩……各自種種,俱不相同。

花開兩枝,各表一枝。

那邊解神與引煞糾纏不清,六丑卻也與勿離、沅欽等小妖各自道別,跟着天哭來到了殿閣內靜候,其他旅尉將人選出,也不敢去驚擾陰煞,便與天哭告辭離去,看着阿姐與解神的曲折分合,天哭也是心中大樂,難得客氣的與眾人寒暄客套,喜不自勝。

看過天哭哭泣的人很少,但是見過他殺人的人卻很多。

可惜,與六丑一同的兩名小妖正好相反,都見過天哭放聲慟哭,卻從未見過他殺人,甚至見到了他拚命討好着某人,拚命嚷着‘會乖乖的’、‘不再偷懶’等等。

先入為主的觀念非常可怕,可怕到了會導致一個人的死亡,甚至生不如死。

天空在閣內等待不久,便見陰煞的隨扈進來行禮,道:“陰鬼大人有言,她要陪解神去見遁首,讓天鬼大人您先考核隨扈,婚期若定,立刻派人前來通稟。”

“啊!”天哭一躍三丈,歡喜道:“說定了么,解神哥真要做我姐夫了?”

“已然定了,便在本月,只是具體何時還得遁首點頭,”來人滿臉笑容,重重點頭道:“恭喜我陰鬼大人,多年心愿終於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哭大喜不已,蹦跳雀躍,“甚好甚好!解神大哥既然回來,我看那些討厭的蒼蠅如何還敢湊來,想到他們的臉色我就高興!”

陰煞的隨扈告辭離去,片刻功夫,便見得校場上雲舟升騰,駛向天際,贔屓機獸也各自邁步返回通天塔,各軍旅尉帶人歸去,天哭錚的拔出插在青石板上的方頭闊劍,喜滋滋的朝着自己雲舟走去,隨扈立刻跟上,六丑與二妖愣了愣,隨即而去。

見天鬼心中歡悅,隨扈順口搭訕:

“天鬼,剛剛這位解神大哥可真厲害啊。”

“解神大哥?改口吧,等見了遁首,你們就要叫他解鬼了!”

“啊?”

“有甚稀奇,解神大哥本來就是我們鬼宴之首,他回來了,你以為孤辰大哥還敢當第一么?”

“那倒是,剛剛動手就覺得解鬼大人實力深不可測……”

“我呸!你們剛剛那也算動手?實話說吧,別說你等,便是我和姐姐,在解神大哥手下都撐不過半個時辰!”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了雲舟之畔,跟着很快爬升登天,翱翔而去。

一曲輕歌曼,一曲衷人暢,

一曲哀別離,一曲喜猖狂,

人生如歌,唱天涯人斷腸,

卻也能奏,那歡喜似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