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郎君仔細打量着面前這隻小妖，從模樣上看，此妖乃是猢猻，瘦小乾癟，手中拿着根極長的鐵棍，黑漆漆的不知何物，感應妖力的時候頗為奇怪，雖然明明探得此妖修為未曾達到怪妖之境，可感覺卻像是一座大山，讓他好生奇怪，根本無法確定。

黑郎君心頭一陣迷糊，突然轉過身，對那巨劍妖道：“算數么？”

“自然！”巨劍妖露出白生生的牙齒，笑道。

“好！”怒吼聲中，黑郎君手裡的鐵鞭已宛如一道流光，朝着那猢猻當頭砸下。

一力降百會，無論是妖是怪，力量所至都是斃命！鞭風帶着漫天飄舞的雪花，宛如巨龍，威勢駭人，身後的眾多小妖齊齊大叫，紛紛為自己的將領喝彩。

鐺的一聲，在眾人眼中，那小妖絲毫不曾邁步，光是將手裡的鐵棍揚了起來，和鐵鞭生生撞在一起，就將這雪龍驅散，黑郎君亦在同時踉蹌後退，竟是力有不及，一觸即潰。

這也怪不得黑郎君，作為碧波國在此地最高層的鑽風，黑郎君雖然位於怪妖境界，但卻已經許久不曾戰鬥，常於酒色，功夫早已廢了大半，而六丑的雖然位於小妖巔峰，可實際戰力卻遠遠超出尋常怪妖許多，此消彼長，那黑郎君又如何是他對手？

這一對招，黑郎君立刻認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你、你是何人……”黑郎君踉蹌站定，滿臉驚駭的指着六丑，結結巴巴的說道。

六丑面無表情道：“我是何人，這你就不必知道了……糧食留下，自己滾罷！”

黑郎君心中那反抗的心思被六丑一擊粉碎，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轉身便走，如今形勢下他能夠活命已經不錯了，再來囉嗦怕是走都走不成了，如今之計只有稟告碧波潭，再無他路可走。

眾多小妖開始齊刷刷跟着離去，古爾波一行亦然，臨行前他還是回頭朝着六丑望了望，卻見六丑也正在朝他看來，笑了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古爾波嚇得一縮脖子，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

所有人瞬息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下了滿載的糧車，當然，現在都已經成為了六丑的戰利品，對於只有數百人的梅山眾妖來說，這些糧食足以讓他們挨過這個冬季，待到春暖花開，一切都將不同了。

※

碧波國方圓千里，或者因其地勢關係，周遭水澤密布，各處聚集城池也都是以水為主，就像黑郎君的黑水河般，而在距離黑水河數百里之外，一處澤窪，便是另一處碧波國的城池。

此澤名為大荒澤，荒澤之中有片亂石坡，大小不一的巨石堆砌，造成了這處城池，也是整個碧波國在北方最大的控制地，亂石上用水草淤泥堵塞分割，便形成了一條條位於亂石腹中的街道和房舍，群妖匯聚，看着煞是熱鬧。

大荒澤石頭城的中間，駐紮此地的大鑽風蟹五，正滿目怒氣的盯着面前的屍骸，看着那屍骸慢慢縮小變形，最終化成了一隻小小的蛤蟆，然後才道：“小的們，來，將這腌臢廝扔出去！”

小妖立刻來將洞中收拾乾淨，至於屍骸是扔還是拿去偷偷吃掉，這就不得而知了。

“潰兵百餘劫掠糧草，還將他們統統打敗，這黑廝是當我像他一般蠢嗎？”殺了信使，蟹五的怒火仍然未曾熄滅，大聲對身旁的一併鑽風道：“莫說那些潰敗的小卒未曾逃入我國腹地，便是來了，又怎來那麼多他不認識的怪妖？”

“大王，我看這次之事，應該是那黑廝將糧食吞了，拿話來欺我等，”一名鑽風大聲的奉承，順便舉證了黑郎君話中的不實之處：“這賊仗着和國主有些親眷關係，做出的欺瞞勾當多了，此番想必也是一樣。”

“嗯，你說的與我所想一般，”蟹五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甲殼，嘩嘩直響，像是在篩掉些什麼東西，然後才道：“這次之事，看來要給他個教訓才行了。”

聽蟹五所言，其他眾鑽風立刻嘿嘿笑了起來，其中一名道：“那廝對我們無禮也非一次兩次，這番正是送上門來，大王若不將他榨出血來，又怎麼對得起這個好機會呢？”

“不錯，這是天意！”蟹五得意洋洋的看着眾妖，點頭道：“師出有名，便是大王知曉，也不會說甚話來，倒是妙極——好吧！爾等整頓兵馬，訓練士卒，等到那天色放晴之日，我便親自帶你們去發財，美美的收拾一番！”

“大王英明！”眾鑽風七嘴八舌的逢迎起來。

就在碧波潭石頭塢中蟹五等妖摩拳擦掌準備大撈一筆的時候，石漆山中也是同樣興高采烈，前一日，六丑帶着眾妖下山，回來時便帶回了數以萬斤的肉脯乾糧，雖然現在還只能全部擠在幾個山洞中烤火取暖，可能看見如此多的食物，眾妖也是個個歡喜。

有了這些食物，至少這個冬天不用擔心缺糧，也不用擔心會被餓極的其他小妖伺機吃了……

如今，被分成小隊的眾多妖卒已經一支接一支的抵達了石漆山中，或者因為大雪的關係，傳言外圍熏天刺鼻的氣息並不明顯，眾妖也不太以為意，皆是順利抵達，因為身在異鄉的關係，所有小妖都下意識的選擇了抱團取暖，沒有逃散，全數抵達。

擁有了充足的食物，六丑的計劃可以開始實施了。

所有的小妖按照人族的軍制，分成了伍、什、百、旅、師，名字也不再是曾經的什麼大小鑽風之類，而是全部變成了什長、百校等等，六丑暫時未曾將眾妖族分下去，而是讓九頭等妖怪輪流帶着，一隊伐木備用，一隊打熬氣力，日日不停，然後晚上再將挑選出來的什長伍長之力，加上九頭等妖一起，學習有關人族的種種軍制和戰術。

旅途之中，六丑已經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所以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他已經用煉妖壺淬鍊了大量的清竅丹，化雪為水，融化水中給所有小妖飲下，增其靈智，而自己作為將領培養的九頭等輩，更是個人五枚，分日服下。

果然，這清竅丸下肚，妖眾的智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六丑從鬼谷中學得的東西吸收得極快，很快便有些小妖領悟了軍中要領，脫穎而出，而六丑也立刻講這些擁有了指揮能力的小妖提拔為什長百校，以為備用。

至於九頭等妖，學習更是突飛猛進，在六丑的教授之下也漸漸有了差別，譬如熊山便是個猛衝猛打的將軍，適合衝鋒陷陣，力敵當先；寅虎適合刺殺、隱藏、探查敵情等等，類似刺客或者斥候；九頭除了勇猛，指揮若定之外，還擁有極罕見的大局觀，也是六丑手下唯一擁有為帥屬性之妖；而士牛，在六丑的教授中學習最快，領悟最強，同時也彰顯了其練兵，和識人的本事，換言之，就是他能夠做好後世教官的工作，待到勢力擴大之後，能夠代替六丑訓練士卒，並且將士卒分出各種兵種。

說到兵種，如今大周的兵制當中，只有最簡單的步兵和騎兵、機關獸三種分發，至於各個兵種的武器則是千奇百怪，譬如同樣一隻步卒便會有使戈，使矛，使大刀，使刀盾等等不同的兵員，而六丑則是將士卒分得更細，光是步卒便分出了長矛、刀盾和大刀三種，雖然現在每個不同的步卒只有幾十人，但隨着小妖的增加，這些小妖便可以成為整個軍中骨幹，支撐起一整個軍卒。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六丑下山兩次，聽說了那黑郎君的下場，蟹五果然帶兵來尋了黑郎君的晦氣，除了將其痛毆之外，還將他收藏的寶物種種全部洗劫，只是沒有當場殺死，而是帶回去交給國主處置。

在這之中，六丑也發現了個極有趣的現象，那便是黑郎君始終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這說明那老魚精古爾波並未把自己的來歷到處，憑着老魚精的精明，又怎會猜不出來石漆山尋找自己的蹤影？

不過就現在的情形來看，越低調越好，越是能夠有足夠的時間積蓄力量，直到自己的壯大……

寒冬最冷的時節來臨了，六丑趁着閑時，踏着渡葦在山中四處尋找，終於在山中深處發現了一處極大的高原，此處高原宛如倒扣在群山中的盆子，方圓三十多里，頂端平緩，完全足夠六丑等眾妖的繁衍生息，而就在這片高原的周圍全是高峰，只有三條谷隘可以同行，一旦堵住，便有大軍也不得入內。

當然，這只是針對的普通小妖，若是有大妖騰雲駕霧，自然也是擋不住的……

這便是上天賜予六丑的福地，他堅信自己能夠藉此有所作為，至少也能在這亂石苟且性命。

如今，六丑所缺的，便只有最後一點了，那便是如何能夠招募更多的小妖，在這片隱藏深山的秘境中為自己所用，成為自己力量的一份子？

尋思之中，六丑不禁又想到了那曾經見過的老丈，他忽然發現那名叫髒水潭的地方，值得自己去一遭，不光是因為那裡有小妖可以募集，而且那老丈，好像也是個不錯的人才。

能夠管理深潭中的水族，也許就能順便將這整個山中的後勤重擔擔當起來吧？

嗯，等到春天，就出去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