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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頓時一片混亂,滿街的行人紛紛取出了兵刃,少數人族者協作元商獵妖士,但是更多則是選擇了自保,面對着兩邊封堵的局面,那拉扯着陰煞的為首者始終被保護在隊列正中,前後左右各自有人,立刻形成了鋒矢陣勢,不斷將來犯之敵擊破。

陰煞的隨扈勢如虎狼,接連衝破了數道人牆,他們的人數也減少了幾近一半,但是倒下的人族遊俠兒數量卻是他們的數倍,論起殺人作戰的效率,這些隨扈顯然比江湖俠客更為有效,也更加犀利。

六丑將最後一口肉羹倒入口中,看來這次的旅途真的就只是到此而已了,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慢慢起身,几旁的包袱和混鐵棍瞬間消失,一根漆黑的長棍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他的手中。

元商的獵妖士大踏步的撲了上來,正要上前,陡然覺得肋下一涼,渾身氣力瞬間離開了他的身體,他下意識的愕然低頭,卻看見一條鐵棍正在緩緩從自己肋下抽出,隨着抽離,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傷口噴湧出來,而棍子的另一端,則被抓在個身材矮小,貌不驚人的獵戶手中。

六丑鬼魅般的欺進人群,首先便取了這廝的姓名。

元商獵妖士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手一松,長刀嘩啦掉在地上,跟着整個人也仰面倒下,渾身抽搐,眼看不行了。

這漢子的慘叫聲顯然將雙方都給驚動了,一起轉頭,見到的卻只是一道殘影——就在將那棍子從傷口抽出之後,六丑快速的衝進了戰團,橫掃千軍,指東打西,瞬間便將無數人族打得筋骨斷裂,口中噴血。

那剩下的六七名隨扈大喜,他們雖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誰,但是既然出手便是自己人,立刻更加賣力的朝着敵人攻去,而那為首者也拉着陰煞朝六丑靠了過來,試圖合攏。

六丑手中的鐵杆兵宛如龍蛇出洞,威猛無比,殺人只如搗蒜,他雖然未使全力,但是憑藉著自己猶如鬼魅般的身形和千鈞氣力,在戰團中穿殺來去旁若無人,兩三個回合過後,街上左近已經滿地都是鮮血,除了陰煞隨扈之外,余者盡倒在地,紛紛哀嚎慟哭,痛得在血泊中打滾。

甚至,就連那五六人也不敢妄動,老老實實的站在了原地,生怕被六丑一個不留神碰着掃着,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哭喪棒,誰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隨着最後一人倒下,六丑收棍而立,哐的一聲杵在地上,濺起了無數血珠。

直到這個時候,那為首的隨扈才急忙跑了過來,陰煞交到了旁人手中,抱拳行禮道:“在下有禮了!不知這位朋友如何身份,為何要相助我等?”

六丑的身手已經遠遠超出了這些隨扈的想象,無論屬於那方都勢必是一位高手,但是他們看六丑的面貌時卻不認得,所以有此一問。

但是六丑卻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們——

“閑話少說,此乃元商地盤,又是周人屬地,着實危險,一切都等離開再說,”六丑不做回答,反而立刻吩咐了這樣一段:“汝等將將軍帶上,緊跟着我,先衝出敵境再說!”

他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卻顯示了自己對陰煞的認知,也算側面做了解釋,而且他所說的也正是這些隨扈所擔心的事情,那為首者心中清楚,來人若是敵人,根本不需要有此動作,只需要在旁邊看着,自己一行便會全部死在遊俠和獵妖士手中,那裡想得到六丑根本不是兩方之一,而是屬於的第三股勢力,還打着自己的盤算?

“喏!”為首者應聲道:“還請大人小心,我等自為羽翼!”

六丑也不多說,拔腿便朝着外面狂奔,身後幾名隨扈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地上的袍澤屍骸,眼中悲切,但卻只是一眼,跟着回頭狂奔而去……

六丑殺出的氣勢太盛,街市上已經沒有了敢於攔截的遊俠兒,那些行商之類也紛紛聚攏成堆,遠遠的躲在街道兩旁,不敢招惹這個殺星,一行人的行進速度極快,但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已經傳來了尖利的哨聲,無數腳步聲正在快速的朝着他們湧來,腳步聲沉然穩重,能夠聽出其人實力不弱。

六丑立刻停下,跟着閃身衝進了旁邊一處帳篷中,左右掃視後放下門帘,這才傾耳聽去,只聽得前後都有人來,雖然後面來人故意放輕了腳步,但實力卻顯然比前面圍堵者更強,而是數量同樣不少。

在自己的地盤遭到襲擊,元商真正的護衛終於出動了。

廝殺,六丑不怕,但是這種情況下想要將陰煞救走就有些困難了……

見六丑沖入帳篷,那些隨扈自然紛紛入內,卻見他並沒有繼續,而是正在傾聽什麼,為首者剛要說話,六丑便轉過臉來,滿臉肅然的開口:“敵人已從前後兩方包抄而來,數量不少,我等雖然可敵,但將軍的安危卻難保障——我需要爾等為餌,將追兵引開,我自帶將軍離去!”

沒有商量,六丑直接將這些隨扈當作了棄子,並且如此吩咐安排,因為他深深明白,這便是隨扈的使命!

果不其然,六丑說起送死,那些隨扈眼中並無半分畏懼,反而個個昂然,為首者鄭重道:“大人放心,我等活着是將軍的人,死了也是將軍的鬼,來此就沒打算活着回去……”說到此,那人猛然單膝跪地,朝六丑施禮道:“將軍安危,全仰仗大人了!”

“將軍安危,全仰仗大人了!”

其他隨扈也跟着紛紛跪地,齊齊施禮,話語雖然悲切,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堅毅和遽然。

六丑點點頭,一把抓住陰煞的袖子,手起棍落,撕拉一聲便在帳篷上開出個縫,拉着陰煞便從縫隙中鑽出,跟着朝遠處帳篷堆中衝去。

兩人疾速穿行在帳篷之間,這裡已經是隨行商人自住的帳篷和囤積貨物的所在,另外還有些圈起的牲畜,留守的妾奴,馬夫小廝……等於整個元商小鎮最髒亂的所在,六丑之所以選擇此方向逃遁,看似隨意,但卻是思索後的結果,衝著的便是這裡的人流稀疏,更易藏匿身形。

憑藉他超凡的耳力,六丑帶着陰煞迅速穿行在各個帳篷之間,避開了零散趕來的護衛,也見到了那些畏縮着擠成一堆的妾奴,剛剛衝出數十丈,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陣焦臭。

六丑轉身望去,相對的方向已經燎燃了巨大的火光,濃煙開始翻滾,那些隨扈為了盡量吸引敵人,製造混亂,甚至沒有逃亡,而是選擇了四處放火,那羊皮做成的帳篷只要火到便立刻燃起——短短功夫,已有數處帳篷開始冒起了濃煙,伴隨着無數人的大呼小叫,哭爹叫娘的逃竄,而身後便是那幾乎發瘋的隨扈,舉着刀亂殺亂敢。

六丑微微有些動容,這便是隨扈對於一個正將的忠誠了,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將軍付出所有,甚至不惜生命,這便是支撐整個天山遁的骨骼——但也正因為這股氣勢存在,所以天山遁始終不可能壯大繁盛,永遠不會被周王徹底信任。

招伏天山遁?

六丑被自己心頭忽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他想不到自己為什麼會湧出這個念頭,但是從這個念頭冒出自己,他卻心中恍若打開了一扇門,不由自主思索起辦成這件事的可能性來……

為什麼不能?

但是,又為什麼可能?

聯想起四衛的種種不合理和怪異之處,六丑忽然發現了點什麼……

但是現在卻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六丑猛然甩了甩頭,將這個誘人的念頭暫時壓制,轉身拉着陰煞,風一般的掠過一間又一間的帳篷,將火光、哀嚎、廝殺和濃煙全部拋在身後,拚命朝着遠處遁逃。

只要能不被發現,成功離開,說不定整個計劃還可以繼續!

……

碧波城,公主府,萬聖公主撕碎了剛剛由侍女送來的錦緞,這些輾轉從人族千里迢迢送來的錦緞原本是她的最愛,一下下撕得粉碎,全部變得宛如柳絮,被她踩在腳下。

萬聖公主正在發脾氣,她發脾氣的原因很簡單,便是因為趁着自己外出的時候,蛟魔王帶着太子大哥的手諭闖入了公主府,將自己關押的刺客全部提走,帶去審問。

萬聖公主知道,太子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便是麾下的九鰭審不出什麼東西,刺殺一事始終僵在了原地,太子完全有理由如此,但是這種舉動卻讓她自覺有些丟臉——這樣一來,豈不是說自己的手下無能,間接等於說自己識人不明,無甚見識么?

沒有見識,沒有智慧,那除了去和親還有什麼作用?

萬聖公主深知妖族公主的命運,所以為了不被當成和親的棋子,所以一直都在暗自努力,希望自己能夠培養出一股勢力,得到父王的看重,可現在眼瞅着到了和親的關鍵時候,哥哥竟然來此一出,這不是赤裸裸的打臉,那是什麼?

不行,必須將人搶回來,或者找出幕後主使着,將這個案子破了!

萬聖下定了決心,可是在她脾氣發過之後,想到這件事卻傻眼了——自己麾下並無甚人才可用,九鰭那頭腦簡單的傢伙,就連審個人犯都審不出結果,還怎麼可能拿得出好計謀來呢?

她有些懷念青眉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了,去過人族的青眉雖然吃了很多苦,但是見識卻遠遠超過了她,也學到了些辦法,可是現在,她卻追她的如意郎君去了……

咿?

萬聖忽然想起來了:

自己牢中,不是還關押着兩名青眉姐郎君的義兄弟么?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