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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制鐵盔和扎甲。”閔元啟最後吩咐道:“有盔甲在身,將士們的心理要安穩的多,其次再兵器刀牌,最後再打制鳥銃。”

沈永頗為恭謹的道:“鳥銃打造不易,關鍵是鑽銃管耗時極久,小人這樣的熟練老手也得鑽一個月才得一根,大人若要大規模配裝鳥銃,恐怕最少得等幾個月後,小人帶的徒弟都學會了,好多人一起打造才快的多。”

閔元啟聽着也是皺眉,這樣的火器製造細節沈永若不說他也是不知道,原來一根簡單的火銃製造需耗時這麼久,就算給沈永撥去十幾二十人,想要短時間內列裝火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閔乾德倒是送來了幾十支火器,也是閔家多年積藏,從火門槍到鳥銃,還有這自生銃,大小西番銃,各式各樣均有,有一些是朝廷工部所制下發,也有一些是當年俘虜的倭寇火器,藏了這麼多年早就銹跡斑斑不堪再用了。

火器短時間不得成功,閔元啟也不是太過失望,現階段遠程兵種還不是太需求。而且閔元啟也有一種感覺,明軍就是太注重遠程兵,各種各樣的遠程兵器準備太多,倚為利器,將士最重要的東西首先是忠誠和榮譽,其次是勇氣,然後是殺敵的本領,最後才是各種兵器。明軍太重遠程兵器,閔元啟並非覺得遠程兵器不重要,而是明軍太缺乏有用的訓練,士兵待遇太低,訓練太差,根本沒有白刃突擊與敵人短兵相接的勇氣和資格,眼前閔元啟對部下們的訓練就是要扭轉明軍的短板和缺陷,以在將來對敵時收到奇效。

而且眼前的威脅就是鹽城那邊的楊世禮,最近這些天也並無消息傳來,劉澤清現在還在圖謀揚州,在淮安多半是搶錢搶糧的權宜之計,對地方的事務缺乏關注,只要這邊的鹽池財富不被劉澤清惦記上便沒有太大的麻煩和問題。

“你但用心去做,現在便去尋韓總旗,要什麼東西,房舍,物品,還有人員,均由韓總旗儘快解決。你若有什麼想法和需求隨時來同我說,哪怕半夜均可。”閔元啟拍拍沈永,笑道:“若本官得以上進,將來免不得你也有出頭之日。”

沈永再次下跪感謝,閔元啟再將他扶起,沈永趕緊拜辭而去,自蘇鋼和熟鐵到百戶之後,閔元啟已經見沈永多次,但鹽池這邊也極為要緊,現在多日功夫下來,不少僱傭的民戶工匠也可以接上來,還有李家兄弟和陳德等人,沈永的活計也極為重要,閔元啟已經與韓森打過招呼,錢糧和人員還有場地俱要趕緊到位,爭取在短時間內使沈永開始帶徒弟,並且打造出成品。

鐵盔這東西看似簡單,其實除了早年的京營和九邊,地方部隊能配給鐵盔的也並不多,南方明軍多半戴折上巾,北方多范陽笠,只有遼鎮,薊鎮,宣大這樣的軍鎮,還有少量的京營兵配發鐵盔,當年土木之變後明軍損失慘重,事隔百年之後還有人在當年的戰場上起出大量的鐵盔,但那是大明禁軍,最為精銳的京營兵馬,地方駐軍特別不是九邊重鎮的駐軍便沒有那般好的待遇。

明軍頭盔有兩種,一種是明鐵盔,笠形,民間稱帽兒盔,還有缽形盔,源自元時的形制。不管哪一種,俱有纓槍,盔頂,盔體,還有頓項這四樣,缽盔還有眉庇,一個鐵盔分為五體,打造起來並不簡單。

除了鐵盔外,閔元啟是打算給部下裝備扎甲。

論鐵甲當然是板甲為第一,但大明的工匠現在還解決不了幾個關鍵的技術難題,閔元啟在後世對這方面興趣不大,不似對鹽池這般內行,所以暫且也沒有介入改良技術的打算和想法。板甲之下,防護力最好的當然是鐵鱗甲,這東西甲葉層層疊疊,防禦力相當出色,只遜於板甲,而甲葉損壞了可以更換,是相當出色的一種鐵甲。

鱗甲唯一的毛病便是打造耗時耗力,閔元啟現在只有一個鐵匠,閔乾德還在替他搜羅其餘千戶所的軍用鐵匠,不過也是提前打過預防針,衛所不造甲已經多年,就算有鐵匠也未必會打造鎧甲,人力這般緊張的前提下,當然不可能製造昂貴和精密的鱗甲。

鎖甲看似簡單,但閔元啟現在搞不出拉鐵絲的機器,純以人力還不如造鱗甲,大明鎖甲極少,只有少量的京營兵裝備,這並非由來無因。

綿甲和皮甲倒是相當易制,也便宜,但閔元啟要的是甲堅兵利,這兩種甲也就是勉強比棉襖強些,能防遠處射來的箭矢,近一些便防不住,更不要說近戰的武器揮斫戳刺。

其實便是鐵甲也防不住勢大力沉的斫砍戳刺,但有鐵甲傷害便小的多,原本必死的可能重傷,重傷變輕傷,輕傷便是無傷,有甲和無甲的差別相當大,各種甲發揮出來的用處也是完全不同。

扎甲的防禦力不如板甲和鱗甲,但強過綿甲和皮甲,製造上又是大片的鐵甲葉用麻繩穿綴而成,相對層層疊疊的鱗甲和拉絲的鎖甲要簡單的多。

中國北魏之時的具甲鐵騎,除了少數裝備鐵鱗甲外,多半的便都是裝備扎甲,從兜鍪到頓項及鐵甲裙,包裹全身,當時的戰馬亦是比蒙古馬高大的多,披上馬鎧之後負擔全身扎甲的重甲騎兵,成千上萬的具甲鐵騎聚集在一起衝鋒時步兵是根本擋不住,哪怕是百戰之師的重甲步兵也一樣擋不住。

具甲鐵騎衝鋒時,那種地動山搖之勢惟有相同的重甲騎兵才能對抗。

現在閔元啟是肯定搞不出具甲鐵騎,能把所有的旗軍俱裝備上扎甲便是令閩元啟相當滿意的結果了。

扎甲製造相對簡單,先橫穿鐵片,待橫穿過後再豎穿,閔元啟打算令沈永並不用麻繩,盡量選用浸過油的獸筋,這樣最少不會輕輕一划便劃斷系甲葉的繩索,以致甲衣損毀,達不到防護的作用。

其實戰場上甲葉被劃斷繩索的情形也並不多見,多見的是在日常訓練或長時間着甲,甲葉的邊緣日積月累磨損壞系甲葉的繩索,若用麻油浸透的獸筋,這樣的情形便少見的多。

這樣會帶來製造成本的增加,但仍是相當值得。

閔元啟與沈永交談的情形,不光是落在普通旗軍的眼中,王三益,李國鼎,王鳴遠等人俱是看的很清楚。

到這時眾人才明白過來,這沈永並非一個普通工匠,而是能打造兵器的鐵匠,地位遠非瓦作泥作等普通匠人可比。

兩個百戶官都有些隱隱後悔,適才他們和旗軍一樣,都未將一個普通工匠放在眼裡,閔元啟一來便支持沈永,說明鹽池挖的確有問題,兩個百戶官在工地主持其事,卻未盡其職,不免都心生不安。

“技術上的事還是要聽工匠的。”閔元啟並未向李國鼎和王三益發火,三人站在一處,俱着百戶官袍,四周旗軍都開始低頭賣力幹活,閔元啟對着兩個百戶平靜的道:“兩位只管自己百戶內旗軍余丁所領錢糧便可,協調人員間彼此矛盾,各百戶人均是越來越多,窩棚區和工區瑣碎雜事頗多,這便需要兩位鎮着場面。鹽池這邊如何挖,引水,堵口,斜度,深淺,鋪設瓦片,打制石料,這些俱有講究,工匠的事我都弄不明白,反正照着這些匠人說的去做便是,兩位以為如何?”

李國鼎和王三益俱是連聲答應,這麼一點小事他們當然不會和閔元啟爭執。

……

“陳德你便當工程官,”閔元啟對老實巴交,一臉恭謹的陳德道:“天福他們幾個當你的副手,後來的工匠俱聽你們提調,只要工程上事就由你當家作主,若有人和你爭執不聽指令你便來回報我,除了兩個百戶我不好攆,其餘所有敢與工匠爭執不服管理的,俱是第一時間開革,絕沒得商量。”

陳德不顧工地到處淤泥,趕緊跪下道:“小人得大人託庇就感激不盡,哪敢擔負這般沉重的責任。”

“你就是管技術,雜事找閔元忠小旗,有人犯事找韓總旗,若要批錢糧先找韓總旗,等梁小旗回來就找梁小旗,和窩棚區等生活區有什麼矛盾衝突就找兩個百戶官,他們就管民政這一塊,若他們解決不了,你回頭再找本官。”

閔元啟思忖片刻,又道:“你們用的工料,人員,所領錢糧,俱要每日記錄造冊,我給你配幾個識字能算的吏員,你自己也識字,每天要看帳冊簽字畫押,每天事情都進入文書流程,這樣將來會逐漸規範化,制度化。”

雖然陳德不太明白閔元啟的意思,但還是畢恭畢敬的答應下來。

眼前工匠,旗軍武官,吏員眾多,閔元啟大聲道:“眼下之事與所有人相關,不論鹽池管理還是諸多事務俱有可言之處,若哪一位有何建言,哪怕半夜都能到百戶官廳見本官,一旦建言有用,本官必有重賞,便是無用也不會被責罰,本官只當來閑聊便是。”

人群微微有些騷動,閔元啟的威信聲望逐漸提升,最少眾人對他的話是沒有絲毫懷疑,眼下的話算是閔元啟想在其餘的百戶里發掘一些得用的人才,能提出合理化的建議的就能在現在為閔元啟所用,在這種相對閉塞和貧困的地方,大半的人都未受過教育,最多識得一些字不是睜眼瞎,他們也沒有完整的信息來源,甚至說不出大明有多少布政使司,對六部和中樞的情形茫然無知,中樞官制,各地方的地理,人文,駐軍,商業情形,海外貿易,貨物特色,這些東西只有這時代最頂尖的精英才會懂得。閔元啟不指望在眼前這千多人里發掘出最頂尖的人才,那絕不可能,人才是要有相應的土壤才能收穫出來,就象皇太極為什麼要拚命拉攏洪承疇,因為洪承疇這樣的人才他在遼東根本不可能發掘出來,也沒有辦法栽培出來。這種人才只能誕生在龐大的帝國之中,一步步走向頂端,在進入頂端的途中看的更多,學的更多,才能一步步從容登頂,遼東一隅之地出現的范文程等人,捆在一起也比不過洪承疇,這一點皇太極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