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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午之後,戰事大體上停止了。

旗軍兜住了小三千人,包括大半騎兵在內的客兵都被圍住了。

沒有繼續艱苦的剿殺或苦鬥,大半的客兵要麼在崩潰時拚命往外跑,要麼在被圍困時第一時間就放了刀槍,跪下投降。

這其中定是有不少老兵油子,對投降的事相當內行。

放了刀槍,整個人跪下或是趴下,不要左顧右盼,不要賊眉鼠眼。

只有畢恭畢敬,老老實實才能搏一線生機。

這些老兵油子其實沒怎麼害怕,這些衛所旗軍不是兇殘的流寇,不太可能把他們裹挾走或是屠殺掉。

官兵和流寇間有大仇,官兵逮到的流寇很難活命,這使得流寇對官兵也十分痛恨,就算留下官兵性命,多半也是在打起來時候趕到前方去填刀頭。

更不必說更加兇殘的東虜,那些辮子兵是所有官兵的惡夢,就算僥倖不被砍死,也是所有人都要被押到塞外趕赴遼東,能活下來的十不存一。

是以這些老兵油子在教導新人老實的同時,自己卻始終偷眼看向四周。

戰場上到處是丟棄的鎧甲兵器,還有跪伏的人群。

最少有三千人左右被俘,大量的旗軍持着刀槍站在四周警備,喝斥那些不老實的客兵將士跪伏下去。

一些武官模樣的人開始聚集,各人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所有人都簇擁着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武官,看樣子也就二十來歲,下巴上剛留出些許的短須出來。

這個人面色剛毅,眼神也相當犀利,很多不小心和他對視上的客兵都感覺畏懼,又趕緊把頭趴伏下去。

閔元啟在戰場中掃視打量着一切,心情自是感覺愉快和放鬆。

對那些偷窺自己的客兵他也並不介意,確實如客兵老兵油子想象的那樣,他是不打算對這些客兵如何。

當然是要審問一下,在駐紮地有搶掠殺人行為的惡兵給審出來,公審之後斬首示眾。

估計人數不會太多,要是客兵人人都殺人,淮上怕是早就沒有百姓敢居住了,大家全都跑光了。

大半的客兵還是多半只搶不殺人,打糧的時候會挑一些倒霉的人家凌侮催殘,甚至殺害老人和孩子。

也有的會殺戮搶掠,甚至什麼也不為來殘害百姓為取樂。

這樣的人渣在客兵中不少,但也不可能是全部人都是如此。

多半的人是劉澤清從山東一路裹挾入營,或是在淮上剛成為募兵不久。多半的人是當兵吃糧,搶掠積攢財富,搶東西和打人是不必避免,這是整支軍隊的傳承如此。

斬掉那些真正的惡兵,留下大半當免費的苦力。

這三千人最少能留下七成當苦力,從淮安新募之兵又沒有什麼過份惡跡的,可以編練成旗軍新兵。

最少有兩千人可以放在工坊和鹽池當免費的苦力,按雲梯關這裡的月餉水準,一個月最少也是節省兩千以上的開支,一年就是好幾萬兩。

對這些客兵來說,能保住性命,效力贖罪也是不錯的選擇。

至於說直接放走,或是打一頓放走,又或是裹挾入營,對這些客兵來說以往的經驗是不管用了。

既然劉澤清發動戰事,客兵們又依軍令前來,殺掉一些為惡的武官和老兵,留下大半俘虜效力贖罪,對閔元啟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決定。

若有人嘩變,不滿,自然也有刀槍對着。

也不必擔心這些免費勞力搶了原本雲梯關軍戶和民壯的飯碗。

下一步還要開挖更多的鹽田,還要擴大種田的範圍,此外還要成立造船場和配套的鐵器工坊,另外就是要打算擴大紡織工坊的規模。

南邊的灌河水流湍急,哪怕是在枯水季都是咆哮奔騰,那裡的水力不利用太可惜了。

水力紡織是蒸汽機出現之前最高效的紡織方式,閔元啟在此之前的實力太弱,沒有敢於過度擴張,現在是不必太擔心了。

在灌河一帶成立水力紡織工坊,大量收購棉花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山東和江南都距離淮安這邊很近,這兩處都是出棉花的地方,購買原材料應該不太困難。

水力紡織高效低價,可以用出產的成品搶佔市場獲得利潤,應該是用人較多,而且收益較大的生意門路。

閔元啟就是在猶豫,明年清軍南下之時勢必會帶來河南山東的戰事和混亂,北方市場的混亂還有自己面臨的戰爭壓力。

雲梯關這裡是地處偏僻,但並不代表清軍就不會攻擊這一片地方,特別是有大量大明衛所軍駐紮之所。

閔元啟已經打算認真經營這一片基業,保住江北這一片地盤。

等剃髮令下,整個大局混亂之時,自己可以有更大的機會。

他現在猶豫的就是是不是會擴張過快,甚至在獲得收益前連成本也收不回來。

不過閔元啟很快就收回思緒,將目光更多的放在戰場和旗軍將士們身上。

閔元忠和閔元金等人開始帶着人手將傷兵、運送下戰場。

對戰死旗軍的撫恤,還有旗軍傷兵的救治向來是閔元啟極為看重之事。

正因如此,這支沒有經歷過多少戰事的旗軍才始終保持着相對高的士氣。

不光是保衛自己的家園和親人,也是因為有受傷後有人照料,戰死後有優厚撫恤的底氣。

否則人性都是自私的,保護家人可以選擇逃亡,不一定要在這裡打生打死。

最少有過百個擔架先把重傷的旗軍搬抬下去,事先從各處雇來的傷科醫生會在第一時間替他們清創,止血,包紮。

但在這個時代的傷科水準,沒有抗生素和相關器械,甚至消毒水準也很低劣的時代,就算得到了最精心的照料,能不能活下來更多的還是看各人的身體素質,能扛的過去便扛的過去,扛不過去就只能死了。

很殘酷,也是沒有辦法。

閔元啟已經儘可能的幫助自己的部下,包括最好的傷科醫生和骨科,中醫在這個時代也分為小兒科,骨科,婦科,傷科等若干科,其中骨科其實是最好的,中醫的正骨技術在幾百年後都還有一席之地。

在戰場上斷骨的將士不少,這些將士被擔架搬抬下陣地,在事先準備好的房舍中進行正骨捆縛治療。

輕傷的將士彼此攙扶着,他們多半是箭傷或斫傷劃傷,入肉不深,創口較淺,但仍是需要清創包紮,同時也有一定的得破傷風的風險,只是致死率相對較低。

也有幾十個擔架上已經蒙上了白布,這是已經確定戰死了的將士。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閔元啟走向放着戰死將士的擔架處,默行軍禮向這些將士默哀致意。

歡騰的戰場短暫的平靜下來,不少武官也是和閔元啟學習,向戰死將士行禮致意。

好在戰死和重傷的將士並不算多,加起來可能也不超過二百人。

對萬人以上規模的大戰來說,這個結果相當令人振奮,不少武官和旗軍都在興奮的討論,此役過後怕是沒有什麼人再敢來打雲梯關這裡的主意。

現在的局面不光是能守住舊有的地盤,還能分別向南北兩個方向擴張。

收田租地賦,還有設立稅卡都是可行,甚至能自行派駐官吏管理地方。

這些事都是閔元啟的打算,在戰前為了提振士氣都是向將士們透露過。打贏這一仗之後,不光是穩守地盤,還能大幅度的擴張出去。

地盤夠大,守備營兵擴充,每個人都能夠獲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哪怕傷感於袍澤戰友的戰死或重傷,最少在此時此刻,人心仍然是興奮為多。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反應,沒必要苛責眾人。

天黑之前,派出去追擊的沈亮和謝祥等人也率部返回了,他們在追擊途中打死了幾十個客兵,俘虜了三百多人,戰果也算不錯了。

窮寇莫追是古話,但客兵是慘敗之局,在廣袤的平原上也不可能設伏,閔元啟當然是派出沈亮和謝祥等悍將,勇猛追擊,擴大戰果。

天黑之前,閔元金等人也是將戰場打掃完畢了。

“敵方戰死的有六百多,”閔元金道:“俘虜兩千一百多人。鎧甲有鐵甲三十五領,綿甲二百一十一領,皮甲和布面甲不到百領,其中還有不少損壞了,需要工坊加以修補。此外就是各種兵器一千三百多柄……”

說到這,閔元金臉上露出笑容,他接着道:“最大的收穫就是俘獲完好的戰馬四百一十匹,受傷的戰馬也有五十多匹,我已經叫人去找獸醫來救治,希望儘可能的把戰馬都救治下來,不要有無謂的損失。”

“你處置的很好!”閔元啟也是大為高興,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笑容。

什麼鎧甲兵器都不值一提,也就那三十多領鐵甲算是好東西,修補好了之後可以給刀牌手使用。

綿甲和布甲,皮甲,這些甲也是有用,但價值不高,很多布甲和綿甲時間都很久了,防護力相當的差。

這也不奇怪,這一萬多兵馬中只有三千算正經客兵,其餘的都是雜兵,九成以上的人沒甲,能剝下這麼多綿甲皮甲已經算不錯的結果了。

兵器更是精鐵的少,多半就是普通的熟鐵兵器,要想用還得回爐重鑄,費工費力,得不償失。

多半的結果是很多不合用的綿甲布甲直接發給警備士,那些劣制的兵器也發下去,把警備塘汛的警備線再拉遠一些也好。

只有戰馬的收穫是實打實的,一匹馬從幾十兩到上百兩不等,雖然九邊地方買馬從六兩到十幾兩就能買到,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舊黃曆就不要提了。

配上這些俘虜到的戰馬,騎兵可以從二百來人擴充到四百人,一個騎兵司如果訓練好了,將會是相當可觀足以左右戰局的力量。

閔元直這一次的表現,就是異常的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