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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朱萬春都是開玩笑的道:“早知道我也去學匠術了,感覺沈永兄弟將來的身家,怕是不在我之下啊。”

沈永已經是感動的不知說什麼是好,沈亮的成就在沈永看來是理所當然。他這兄弟敢打敢拼,二十不到就自己去入營當兵,安家銀子也不象那些賣命的營兵拿去狂嫖爛賭,而且都交給了家裡,當時沈永勸慰父母的話便是小二勇武之餘人又機靈,在營中沒準能混個將軍功名。

誰料當初在登州沒有成功的事,在久經磨難之後,居然在這雲梯關這樣的他鄉異動,不僅是兄弟沈亮成功了,便是他這麼一個老實巴交,一心只做好自己份內事的普通匠人,居然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俺沒啥可說的,只能多謝大人信重……”沈永雖然知道閔元啟不喜人跪下叩拜,還是忍不住跪下叩頭。

“旋銃管的鏜床就不必造這麼大,只能夾住銃管就行……”閔元啟沒理會朱萬春,將沈永一把拽起來,喝罵道:“在這裡做什麼呢,趕緊把機器和人都帶回你工坊里去,並且由你妥善安置,撥付錢糧安家和安排各人至各處工坊,這些事都是你這個工商司副的事情了。”

“俺,下官一定辦妥當。”

“嗯,好生做。”閔元啟激動之後,內心就是無比輕鬆,臉上都滿是愉悅的表情。

事情走到這一步,果然是量變之後的質變。

雖然時間短,但眼前發生的一切是自己孜孜求變之後的結果。

沒有努力的過程,哪得眼前的柳暗花明?

……

“爹,咱們怎麼辦?”

一身短袍的王鳴遠神色複雜,他和王三益,二妹站在一起,三人在一處窯廠的邊緣,一條夾渠之上觀看着不遠處的人群。

蟻群一般的人群心氣很高,不少壯丁呼喊着號子,將一根根削砍下來的尖木插在剛挖出來的溝渠邊緣。

夾渠和河邊原本有不少樹木,這一次也是遭了災,被砍伐下來不少。

短短几天功夫,原本幾個百戶之間的農田,水渠,荒地兩側都是挖出深溝,將幾個百戶都掩護在長壕和尖樁之內。

每隔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就又搭建着箭樓,還不是那種只能容納兩三人的小型箭樓,而是底部拉長拉寬,從梯子一路迂迴攀上,三丈多高的頂端平台很大,四周護木擋箭,又有箭孔可以向下射箭的大型箭樓。

每個箭樓可容十餘人甚至擠下二十來人,每隔二百多步就有一個,十來里地的防線上矗立起好幾十座大型箭樓,而且都幾近完工。

大量的壯丁甚至是民婦都聚集在十來里地的防禦工地上,在木作們的帶領下建造這些木製箭樓,人多手快,能在幾天之內建成這樣的奇觀,就算心裡明白,王三益和王鳴遠,二妹幾個,仍然是內心受到了頗大衝擊。

對很多人來說明白歸明白,但每天都發生的變化太過巨大,還是給他們一種奇蹟就發生在自家眼前的衝擊感,每當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哪怕是王鳴遠這樣在此前自詡很高的秀才相公,對主持其事的閔元啟也是在內心充滿了敬服之情。

正因如此,王鳴遠才會向王三益發問,若是換了兩個月前,怕是王鳴遠早就牢騷滿腹,對閔元啟充滿抱怨,甚至是早就請父親帶着自家兄妹和其餘家人,一起離開雲梯關出門避禍去了。

王鳴遠的變化其實也是極大,他現在已經不穿秀才長衫,甚至連毛筆也不太用,畢竟是在工商司為吏,每天奔忙記錄,還是用工坊里出產的炭筆更為方便,不需要濡墨直接就能書寫,缺點就是容易折斷,但相較於易書寫,易攜帶的優點來說,缺點也可以忽略不計。

在兩個月前,王鳴遠還是以旁觀者的心態,甚至可以說是高高在上的心態在各處奔走,也是因其不得力的原故,叫諸聞這個所城的吏員嶄露頭角,到其後雲梯關蒸蒸日上,更是有擊敗來犯匪盜,斬首千級和閔元啟被朝廷賜封為三品武職的大事。

到閔元啟成為游擊將軍後,王鳴遠的心態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就以為是一幫窮軍戶瞎折騰,自己前途還在科舉之上的王鳴遠,算是徹底醒悟過來。

更大的打擊來自京城的陷落,皇上成了大行皇帝,然後就是亂鬨哄的鬧劇,新皇帝居然是福王,這已經叫正經讀書人難以接受,更難接受的就是福王居然是一群軍鎮擁立,那些跋扈的武將哪裡將祖宗成法和文臣們看在眼裡?

這種心態其實在很多讀書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影響,弘光的所謂得位不正,缺乏擁立的基礎,不光是東林黨揪着舊事不放和利益權勢鬥爭,其實在很多普通讀書人的心裡,福王也確實是缺乏被擁立的熱誠,待人們發覺弘光是武將們擁立之後,這種不滿的心理便是越發強烈。

這也使弘光朝在短短一年間不僅沒有牢固確立統治,反而傳出了諸如蛤蟆天子之類的醜聞。

一方面是東林黨有意推動,另一方面是弘光帝本身形象不佳,還有的就是讀書人因為福王奪嫡等事,加上武將擁立,都是認為弘光帝得位不正。

這就是先天不足,弘光帝即位第二年,不光沒坐穩,反而叫左良玉以清君側名義率軍逼向南京,這就是先天不足的壞處。

當然,這其中還是以東林黨推波助瀾為主。

如果說崇禎年間很多壞事是文官集團一起做的,皇帝是很多錯誤的直接責任人。

南明的壞事,一半怪武將跋扈不聽令,各有算盤,沒有絲毫大意,南明四鎮太爛,南宋的中興四將最爛的劉光世和張俊都比劉良佐劉澤清有節操的多。

另一半的責任就落在東林頭上,擁立不成就輿論攻擊,動搖弘光帝的統治基礎,更是藉著南來太子案興風作浪,推動左良玉發動內戰。

又在內閣六部發動多次政爭,南明一年多時間,在防禦和內政上幾乎沒有任何進展和用心思的地方,東林和馬士英等文官,劉澤清等武將,劉孔昭等勛貴,韓贊周等太監,甚至包括弘光帝本人,心思全是用在修宮室,對北和談,還有內爭之上了。

王鳴遠認清事實後,便是不覺得自己秀才身份算什麼了不起了。

京師都陷落了,不要說鄉試,連會試都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恢復,沒有科舉,秀才又算什麼了不起的功名?

此人畢竟是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從縣試,府試,院試三次考試中都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不要以為秀才是好中的,縣試幾百人中取三十,府試就是各縣的精英,院試就是各府精英薈萃,三次考試都要在及格線以上,稍有不慎,文章不過關,身體出現問題,或是墨跡污卷,又或是忘了忌諱缺筆,不要說文章要一等,就算細節稍有不慎,功名也會不翼而飛。

考到五六十歲的老童生比比皆是,過了縣試才夠格說是讀書人,被認可為童生,被稱為小友。

很多讀了多年私塾的書生,終其一生連縣試也過不去。

成了秀才,才有資格當就館當老師,加上身丁免役等優待,相較平民百姓的日子是好過的多。

能在這條路廝殺出來的,可能是有僥倖者,但多半還是聰慧過人。

王鳴遠一認真,其能力在諸多吏員之中很快顯現出來。

辦事快,記憶力強,對典章制度相當熟悉,領悟能力也極佳。

兩月不到,其已經是工商司下負責路橋修築的司吏,地位和諸聞已經相差不多。

一切都順遂之時,卻又出了劉澤清派出大軍前來雲梯關之事,王鳴遠心中好不氣悶。

也正因為這一段時間的經歷,才使得王鳴遠有些猶豫。

只要一逃,等於是放棄了此前的種種努力,所有的心機計較都是統統付諸流水,不要說地位身份和薪餉的損失,就光是自己此前花費的心智時間來說,王鳴遠便是有些捨不得。

在王家三人不遠處是丁汝器和關磊等人,眾人一行至此,卻是給丁汝器送行。

關磊現在是在外務司中為吏,他還沒有做到司吏,只是已經升為一等吏,比起那些三等吏的地位要高不少。

雲梯關這裡的吏員分為三等,和在別處不同,三等吏的薪餉和軍中的隊官也差不多,到一等吏就是和旗隊長差不多。

現在軍中的旗隊長到局百總一級,最少也有七品總旗身份在身上。

現在又不同以往,軍中武官的地位直線上升,吏員身份不下於武官,司吏等同於局百總,再往上的司副和司正,那就屬於官員職份,閔元啟有言在先,將來也會給這些官員請贊畫職務,最少也都是五六品的官職在身。

這就給了很多讀書人上進的希望,特別是在京師陷落前途未明之後,雲梯關這一帶也是陸續來了幾十個讀書的,只是多半是童生身份,秀才倒是還只有王鳴遠一個。

丁汝器則是一直未入職缺,對王鳴遠和關磊給閔元啟效力也是大為不屑。

“我實在不知道王兄在猶豫什麼?”聽到王鳴遠的話,丁汝器冷笑一聲,指指眼前的長壕和箭樓,說道:“就憑這些能確保這方圓多個百戶和諸多村落的安全?欺人乎,欺天乎?”

“也不能這麼說。”關磊為人樸實厚道,不喜丁汝器的話過於尖酸刻薄。當下便是皺眉道:“做這些事,總比束手待斃要強的多吧,丁兄沒見到各百戶和村落的情形,原本人心惶惶,自從附近挖出多條長壕,遍布尖樁和箭樓後,所有百戶村落都感覺受到了保護,對閔大人更加擁戴,逃走的人也變少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