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微微笑道，“不只是你這麼認為，後來奧林匹斯也認為是我根據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類，實際上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創造如此偉大的種族。”

“偉大？我還是第一次從神明口中聽到對人類的讚頌。”

身為高高在上的神明，卻不吝對人類的讚美蘇航不由得增添了幾分對普羅米修斯的好感。

“諸神對於人類的出現並未在意，但我卻對於這種突然出現的生命極其感興趣，我於是開始觀察他們。”

“我發現人類的生命力極強，他們能在失落之地繁衍生息，不久形成了一大群遍布各處。但他們缺少智慧，不知道該怎樣使用他們的四肢，不知道該怎樣利用自己的靈魂，更不曉得怎麼樣與神溝通，他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漫無目的遊盪，沒有語言、沒有思考如同夢中的傀儡。”

普羅米修斯訴說之時，周遭空間也變化出無數對應影像，人類在失落之地的生存樣貌全然收入蘇航眼中。

“看起來像是還不會直立行走的人猿，跟偉大毫無關聯。”蘇航嘀咕了一句。

普羅米修斯並未反駁，繼續說道：

“或許是長久身處失落之地讓我無比寂寥，我出現了想要幫助人類種族的念頭。”

“然而我並沒有什麼能教導他們，我那時還未成長處於懵懂智慧時期，泰坦神之間充斥着戰爭與邪惡，哪怕是奧林匹斯體系也混亂無序，我只好將目光轉向了人類出現的方向——東方大地，”

蘇航已全然被普羅米修斯的講述所吸引，“你既然此時能在這裡跟我交談，想必是到達了東方大地。”

“是，也不是。”

普羅米修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再次開始對失落之地的東方進行探索，卻依舊無法觸碰到邊界，我不明白為何弱小的人類能從東方來，而強大的神只卻無法到達。”

“在我這般思考之際，一道誦着生澀難懂的咒語的聲音由遠及近。”

“什麼咒語？”蘇航忍不住問道。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

普羅米修斯神色肅穆，三字一頓，將大道神音復刻而出，這神音如同荒古的呼喚，一下喚起他所有塵封的記憶。

道德經！

身為華夏人族轉世，蘇航一下便聽出這是出自道家經典，那麼普羅米修斯見到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是……

蘇航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名字，但卻沒說出來，他想通過普羅米修斯接下來的描述驗證自己的猜測。

“我不懂這咒語的含義，但是冥冥之中覺得這是在指引我，我順着這個聲音走，見到了一位騎着青牛向西行的老者。”

蘇航心中已是波瀾起伏，道德經，騎着青牛，西行老者……這完全對上了，老子西出函谷關。

普羅米修斯在失落之地遇上的老者，正是老子，道德天尊！

“老者說了什麼?”

蘇航強行按捺心中諸多疑問，追問接下來的故事。

“老者身後紫氣浩蕩八萬里，比原始的混沌之力還要強大。我感受到他比我見過的任何神明都要可怕，宙斯、提豐、克洛諾斯……在他面前就如同一個初生嬰兒，他是比神只還要古老的存在。”

隨着普羅米修斯的敘述，兩神所處的空間也開始變換，普羅米修斯掌心的火焰陡然升起萬丈華光，無數影像碎片在其中雜糅碾碎。

蘇航的神識從無數碎片中，讀取到了老子西出函谷關的一幕，他站在第三視角，全方位注視了一切。

————————

失落之地如刀的風沙侵襲着神明的肉體，還有漫長的黑暗侵蝕着泰坦的心神，這是宙斯對於敗者的懲罰。

擁有着強壯巨人身軀卻樣貌和身材比例是孩童階段的普羅米修斯一步萬丈在大地上玩命狂奔，他的身後老子騎着青牛在不緊不慢地追趕。

蘇航看到這裡時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似乎理解了為什麼諸神不在乎人類的出現，而普羅米修斯那時候會這麼在乎人類。

強如泰坦神明也有生長期，而此時的普羅米修斯正處於這個階段，不只外貌形態可愛，行為更是充滿着天真無邪。

就好比成年人類不會去關心一堆螞蟻，而小孩子則會甚至會好奇地一直觀察螞蟻搬家。

“小娃娃，你怎麼一見老夫就跑呀？”

青牛輕飄飄踏上泰坦的肩膀，老子撫須在普羅米修斯的耳邊問道。

“你、你是誰？！”

普羅米修斯初見老子只是本能地覺得過於危險，他驚恐地向後退去，稚嫩而有力的雙足在黑色的土地上留下巨大的天坑。

“我叫李耳，東方而來的一個行者。”

老子笑眯眯地在青牛上坐起，他之前一直是躺着騎牛。

“東方？”

普羅米修斯晃着帶有童真的面龐，若有所思。

“好啦，現在到我提問了。”

“盤古既已開天，此處應當也有生機才是，為何除了有少量人神之外一片虛無？”

老子打量了下四周，面露嚴肅之色。

“我不知道你說的盤古是誰，不過我知道此為宙斯與克洛諾斯的決戰之地，二神之爭將這天地打到歸於混沌，現在是用來流放泰坦後裔。”

普羅米修斯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敘述。

“算了，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打來打去，我就不插手了。”

老子搖頭嘆了口氣，又將視線落到泰坦身上，“你們這邊有沒叫釋迦摩尼的？”

普羅米修斯搖了搖頭。

“那有沒有叫耶和華，啊耶穌也行，哦對或者什麼上帝。”

普羅米修斯眼裡充滿疑惑。

老子嘆了口氣，“那穆罕默德呢？”

普羅米修斯搖了搖頭臉上寫着大大的疑惑。

“好你個青牛，我讓你往西邊走，你倒好給我帶到這鬼地方！”

老子帶着怒氣踢了兩腳身下青牛。

“天尊，您只讓俺一直往西邊走，可是出了函谷關這外邊世界一個比一個黑，俺哪分得清東南西北！

“您老人家不是在俺背上打坐念經就是躺着睡覺打呼，叫都叫不應，俺只好一條路走到黑這迷路了哪能怪俺？”

青牛嗚嗚叫了兩聲，委屈巴巴。

“好你個青牛，還敢頂嘴。”

老子面頰一紅，手上多出一本經書往牛頭扇去。

“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俺再被你打下去可真要升天了！”

青牛頭不斷閃避哇哇亂叫，老子索性兩手各抄一本經書打去。

這幾下疼的青牛頂角亂甩蠻撞地面，幾下就將背上毫無防備的老子甩下。

“糟老頭子不講到道理，把我當驢使喚！壞得很！俺不幹了！”

青牛長哼一聲，滾着四蹄留下發懵的老子揚長而去。

“哈哈哈——”

普羅米修斯見此一幕，也不再逃跑，反而坐在地上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小娃娃，你不怕我了？”

老子拍拍身上塵土，從地上坐起。

“你很強，但不是壞神。”

普羅米修斯甚至觀察起了老子的外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道士的裝扮，覺得十分有趣。

“泰坦神一族流淌的好戰血脈，竟然說別人不壞。”

老子搖頭啼笑皆非，“罷了，既然這青牛跑了，我這一時半會也走不了，索性就在這裡與你論道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