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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將汴王遣離,實則已經篤定湘王意圖謀逆,只可惜沒有證鑿,要處殺湘王,只能坐實其害殺汴王子,欲圖讓汴王返還臨安再行後計的罪行,張氏在你看來,官家對穆清簫的信任就當真遠勝於我這嫡親舅父了?!”

興國公見威壓無效,只好略作解釋。

“可即便汴王二字遇害,卑職在逃,又哪有證鑿坐實卑職乃是為湘王指使?”

“你不是在逃,你是已經為湘王滅口!故而你只能在湘王府動手,只要你想辦法出了湘王府,我便能助你脫身,之後如何,你大不必擔憂,官家自有辦法證實湘王的罪行。”

見好容易才說服了張氏,這人不再犯疑,興國公才又細細說明了計劃。

於是原本已經好轉的兩個幼兒,又開始哭泣不服乳汁了。

張氏便勸閔妃:“也不知小郎君是病症仍有反覆,抑或根本就是染了時疫,這可大意不得,如今汴王府中,雖說等閑人不能接觸小郎君,可要在殿苑裡散播濁疫是防不勝防,王妃與湘王妃交好,且湘王府中,無論是湘王還是付長史都通醫術,王妃何不往湘王府小住一陣,直至小郎君徹底好轉。”

閔妃也佯作慌了手腳,果然信了張氏的勸言,跟她一人抱一個孩子,心急火燎就往湘王府去。

張氏當然不會在此時就下毒。

因為若就下毒,湘王必會察覺,那就打草驚蛇了。

兩個孩子哭泣,是因為腹餓,而之所以不服乳汁,是因張氏在自己的身體上抹了椒汁,即便孩子的脈息其實已經平穩,可這樣的啼哭不止,任何人都會相信仍是疾症未愈——汴王妃本就沒有母乳,而湘王府,因為嬋兒已經斷了奶,她的奶姆也早沒了乳汁,汴王子年幼,雖已經開始輔以羹粥,可一貫不喜輔食,仍以哺乳為主,張氏這點小手段,其實不易被發覺。

而她下毒,不是直接下在兩個孩子身上。

有一種秘毒,名為砒香,是以砒/霜製成,卻是落在衣物之上,汁液揮發後,着衣的人難以察覺,可懷抱着幼兒,塗抹在襟領處的砒香就會直接被孩子吸入鼻腔,幼兒體弱,吸入毒香後只消半個時辰,便將毒發,七竅流血而亡。

張氏自然無法在湘王妃的衣裳上落毒,但她卻能在汴王妃的衣物上落毒。

汴王妃因不放心別的僕婢,這回只帶了她來湘王府,總不能將衣物交給湘王府的僕婢浣洗,橫豎兩個幼兒,不肯服乳汁,張氏“沒有用武之地”,做些雜務合情合理,汴王妃心憂孩子的病症,倒是自己照顧時多,而且湘王妃又很樂意幫一把手。

孩子毒發之前,張氏必需脫身。

她下毒之後,眼看着汴王妃和湘王妃一人抱個孩子逗哄着讓服下湯藥,就開始尋思脫身之計,但,不能驚動汴王妃。

張氏大模大樣闖門禁。

“昨日我家王妃來得急,只記着帶自己的換洗衣裳,卻忘了準備二位小郎君的貼身衣物,所以使我回一趟汴王府取來。”

這借口,合情合理,湘王府的門房自然沒有阻攔的理由,事後雖然可以作證她毫髮無損的出了湘王府後才不知所蹤,然而湘王府的下人作證,證辭本就可疑,輕易就能被駁倒。

張氏出了湘王府,便去了興國公給她準備的住處,打算着在這裡偷藏幾日,再離開臨安,去別處換個名籍繼續替朝廷效命,然而當她自己動手,打了一桶水上來灌水壺裡燒沸,放得半溫,才喝了一碗水……

腹如刀絞。

這是要被殺人滅口了!!!

張氏頓時醒覺中了計,但為時已晚,她最後的意識,品嘗到的是瀰漫在口腔里一股子血腥味,她見過不少身中劇毒的人死時的慘狀,她知道她也會七竅流血、面目黑脹,敢做內察衛的人其實多數不怕死,也有橫死的準備,可真的死到臨頭……

還是恐慌,還是不甘。

司馬權,算你狠!!!

張氏再睜眼時,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地獄。

但地獄怎能是這樣一種環境?軟枕柔衾也就罷了,也不用去管床邊上青衫紅裙的女子是否鬼差,怎麼地獄裡還有照進陽光來!!!

直到見到湘王,張氏才醒悟過來自己是死裡逃生了。

雖然,湘王看上去也像極了閻王。

晏遲一身的黑衣,過來只掃了眼張氏的氣色:“恩,不枉我廢了兩株靈芝強灌着你吃喝下去,看來人是活過來了,腦子也並沒被毒壞,應該聽得懂人話,也說得出人話吧,你的話,我也懶得聽,一陣間等見了官家的面,你再說不遲。”

張氏不僅見着了皇帝,還見着了汴王妃。

“外子剛動身,犬子便啼哭拒食,妾身已然動疑,張氏提出往湘王府時,妾身佯作慌亂從其所願,等見了湘王妃,妾身才道出心中疑惑,正好湘王妃從前有個婢女,也是生產不久,尚有母乳,王妃便悄悄讓婢女入府試着哺乳,妾身兩個小兒立時不再啼哭,也根本不拒服乳,妾身料定張氏不懷好意,見她替妾身浣衣,妾身就告知了湘王殿下,殿下才道有砒香這種秘毒,於是乎妾身便備了一套同樣的衣衫,用以迷惑張氏,果然,張氏以為得逞意圖脫身,竟差點自己也被毒害,多虧湘王殿下及時替她解毒,才留下了這一活口,還望官家替妾身作主,審出究竟張氏為誰所指使,意圖謀害犬子嫁害湘王、湘王妃!”

張氏根本不待天子審問,一五一十就說了實話。

羿栩又再頭疼了。

一個親娘已經半瘋,親舅舅難道也魔怔了不成?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能成什麼妨礙?反而若是死了,才會再次授人以柄,舅舅只想對付晏遲,竟不顧會將他這皇帝也架在火上燎烤!!!

其實羿栩也不能全怨司馬權,誰讓他自己沒跟舅舅說他要對汴王下殺手呢?汴王死,則汴王子必需活着,否則人禍和天讖都合而為一,要如何收場?!

但羿栩能將司馬權判罪么?!

斥責,只能私下裡,明面上必須遮掩,否則將來,他一但有了親兒子,廢太子的局折了沈炯明,親兒子必須依靠晏遲斷測禍福以保平安康泰,龔佑可以為太子太傅,政事堂除了興國公這親舅舅,拜託給誰都不合適。

“我看這張氏,定是為遼間收買,意圖是挑撥離間無端與興國公,甚至想要坐實朕殘害親族的罪名,她的口供,根本就不能採信。”

張氏:……

得,到底是浪費了湘王的兩株靈芝,她多活了幾天,結果還是難逃一死,直娘賊,老娘若有來世,必要把羿姓、司馬氏一族斬盡殺絕!!!

“官家還是讓張氏活着吧。”晏遲終於開了口。

張氏:!!!

“無端,你……”

“她活着,汴王子才能保平安,不管她是為誰所指使,但她有這活口在,相信背後的人多少都有投鼠忌器之憂,不敢再加害汴王之子,相信汴王妃最期望的也是孩子能平安長大,並非非要讓興國公獲罪。”

閔妃一臉的冷漠,直到芳期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忍着淚別過臉:“外子已有殺身之禍,留下我這個孀婦及兩個幼子,我也唯有指望着兩個孩子才能繼續活下去,妾身也只好懇求官家,妾身的姻緣本是官家欽定,官家便容妾身及小兒一條活路吧,妾身定會叮囑孩子,感銘官家的恩德,他們既為羿姓骨肉,必效忠於官家,回報於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