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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早晚都添了涼意。

只是每到正午依舊十分炎熱,以致於一天要更換兩次衣裳。

蘇好意今天做女裝打扮,但依舊沒有刻意裝飾,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裳,頭髮挽做單髻,斜插一隻珠釵。

中途換了兩輛車,來到了無求庵。

她一路上都用團扇遮住臉,生怕有人認出來。

其實她長到這麼大,穿女裝的時候都少之又少。每年也只那麼幾次,而且都是來見同一個人。

這裡是玉家的家廟,她到這裡來是和人約好了的。

剛下車就見一個小丫鬟在門內等着,朝蘇好意招手。

蘇好意給了車錢,小心的提着裙擺進了門,小丫鬟低聲說道:“姑娘可來了,我們小姐在禪院里等着您呢。”

“今兒不知怎麼了,車不好找。”蘇好意歉意地笑笑說:“讓你久等了。”

“姑娘凈說見外的話,我陪着您進去吧。”小丫鬟扶着蘇好意的一隻胳膊,兩個人往後頭走去。

這座庵堂雖然不大,但花木掩映,十分幽靜。

蘇好意和小丫鬟走在青石小路上,進了幾重門來到了一處門楣上題着“空”字的的禪院。

這裡頭種了許多斑竹,風生竹園,綠意沁涼。

而此時早有一個美人在那裡等着了,年紀和蘇好意差不多大,柔和貞靜,極顯教養。

見了蘇好意便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笑言道:“咱們還是上巳節見了一面呢!那以後我總沒空兒。”

蘇好意說:“是啊,一轉眼夏天都要盡了。”

這位小姐就是玉家的小姐玉如璧,是公認的大夏第一美人。

蘇好意和她自幼相識,相交莫逆,可說的上是無話不談。

蘇好意看着玉如璧的臉,忍不住喟嘆了一聲。

玉如璧稍微有些訝異,問道:“好意,你嘆什麼氣呀?”

蘇好意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嘆的是用花容月貌來形容你都嫌太俗氣了。”

玉如璧是真的美,大夏第一美人的名號實至名歸。

“又開我的玩笑,說起來好些日子沒見了,你似乎又長高了些。”玉如璧也用心打量蘇好意。

“有嗎?我沒覺得,以前的衣裳還都照常穿的。”蘇好意莞爾。

這時丫鬟早已經將沏好的茶端上來,玉如璧親手倒了一碗給蘇好意,聲音低柔地問她:“你是不是有心事?想要說出來嗎?”

蘇好意聽她如此問,長長嘆息了一聲,低聲說道:“跟你沒什麼可隱瞞的,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起過害死我生母和姥姥的人吧。”

玉如璧頷首,早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和蘇好意互相坦言過彼此的秘密。

“現在他們都死了。”蘇好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得意,平靜中帶着几絲落寞。

玉如璧沒再多問,只是輕輕握住蘇好意的手拍了拍:“如果他們死了能將你心裡的恨消弭,那是最好的事。倘若你因此自責,那大可不必。總是先有因,然後才有了果。”

蘇好意最喜歡玉如璧的地方,就是她的善解人意。她一直都覺得和玉如璧的心境相比,她的美貌其實不值一提。

“我前些日子,還見了你家二叔呢。”蘇好意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像他這樣的人,風流快活了大半輩子,也是有造化的。”

“其實二叔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玉如璧抬頭看着被風撥亂的竹梢說:“只是嬸嬸始終意難平。”

玉家雖然不像高家和司馬家那樣顯貴,但在京城也是數得上的門戶。玉桂算是玉家的不肖子,整個玉家小輩,只有玉如璧是真心尊敬他,其餘的人都對他頗有微詞。

玉桂的妻子本來是個極要強的人,可惜心強命不遂,因此終日怨懟。

“這個給你。”蘇好意從袖子里拿出一本冊子遞給玉如璧:“這是阿金新寫的話本子,第一版只印了幾十冊,我特意拿給你一本,回去慢慢看。”

“你上次給我的那本我都快翻爛了,”玉如璧欣欣然接過來說道:“阿金的筆墨越來越好了,就是寫的慢了些。”

“慢工出細活兒嘛!好東西從來都急不得。”蘇好意呲牙一笑:“這本我還沒看完,只看了一半就覺得寫的比上一本還要好,你回去細讀讀,覺着有不好的地方就替他改改。”

“我怎麼敢批評人家呢,”玉如璧的臉微微有些紅:“你別拿我取笑了。”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小丫頭本來是在禪院門口的,忽然看有個人走了過來,連忙上前阻攔道::“你這人是怎麼回事?誰許你進來的?快給我出去!”

蘇好意忍不住去看,發現竟然是衣旭。

“我的天!衣公子,你今天跑的更遠了。”蘇好意道:“怎麼你們家都沒人看着你嗎?”

“別大聲喊,當心嚇到他。”這時玉如璧也走了過來,囑咐丫環道:“他必然不是有心的。”

蘇好意因為上回的事對衣旭很有好感,當即說道:“衣公子是沒有惡意的,叫個人把他領出去就是了。”

可衣旭卻不肯走,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玉如璧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把一旁的點心拿過來給他:“你是不是餓了?這個給你吃?”

衣旭就算是傻,也能看得出玉如璧美麗動人,所以就顯得更傻了。

“我也該走了,不過我今天這個樣子沒法送衣公子回去可怎麼辦呢?”蘇好意頗有些為難。

“不妨事,讓我們的馬車夫把他送回去就是了。”玉如璧答應道:“你回去吧,路上自己要小心些。”

蘇好意於是又用團扇遮住了臉,從玉家的家廟出來,在路邊雇了一輛馬車,先將自己拉到一個地方,換好男裝之後再出來。

然後就慢悠悠地走回了楚腰館。

再說玉如璧,她之前也聽說衣家有個傻少爺,但這是頭一次見,覺得他挺可憐的。

於是先讓車夫將衣旭送回了家,然後她才又回府去。

本以為什麼事都沒有,誰想從第二天起,衣旭隔三差五就到玉家門前去坐着。

玉家人雖然不想他在這裡,可又不能強行驅趕,畢竟還關係到衣尚書的臉面。

時間長了也就由得他去了,畢竟不可能與一個傻子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