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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時正走在潯陽城一條寬闊的街道上,街道上行人來往,馬咽車闐,雖然整個氣氛籠罩着一層安靜的氣息,但還算熱鬧。

街道最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隊身着甲衣的兵士,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一臉正直嚴肅的男子,他身形偏瘦,面容乾淨,只在鼻子下留了一小撮鬍子,那滿身威嚴的威勢,便是陳歌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也能感覺到。

他就這麼靜靜地騎馬立在那裡,神情複雜,一雙鷹眸看着的……分明是他們的方向。

陳歌不禁看了一旁的魏遠一眼。

他臉上那感性甚至帶着幾許懷念的神情,可是因為這個將軍?

這個將軍,莫非是特意來到這裡迎接魏遠的?可是,他為什麼就站在那邊,沒有絲毫上前的意思。

陳歌不過看了魏遠一會兒,再轉頭看向街頭那隊兵士時,竟見到那領頭的將軍已是調轉馬頭,帶着他的那隊人馬緩緩地離去了。

那挺直的背影,竟莫名地透出幾許滄桑,和跟魏遠如出一轍的感懷來。

陳歌微微收緊了握着窗欞的手指,就在這時,一旁的魏遠低低道了句:“繼續前進。”他們短暫停留了一小會兒的車隊,才又慢慢前進了。

陳歌想不透方才那個將領是怎麼一回事,看了魏遠一會兒,開口道:“魏遠……”

“魏遠!你這庶子!”

突然,一聲爆喝聲起,生生止住了陳歌的話頭。

陳歌訝異地轉頭看過去,卻見街道另一頭,一個皮膚黝黑年輕健壯的年輕男子手提大刀,竟就這般直直地朝魏遠沖了過去。

街道上的百姓和車馬被他嚇得慌忙四處迴避,一時間,驚叫聲、馬蹄聲和馬叫聲亂成了一片。

她連忙看向魏遠,卻驚訝地發現,魏遠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立在原處,臉部線條硬朗鋒利得彷彿一把利劍。

他周圍的侍衛急急地就要上前去攔住那男子,魏遠忽然一聲低喝,“都不許動!”

其他人只能止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着那男子直接衝到了魏遠面前,舉起大刀就朝魏遠迎頭劈來。

陳歌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雖然知道魏遠這樣做定然有原因,還是忍不住狠狠捏了一把汗。

就在這時,魏遠解開了腰間的利劍,也沒拔出劍身,右手一橫,就這樣用劍鞘生生擋下了那男子迎頭的一劈。

不拔出劍身的意思是,他不想跟他動真格。

那男子額角青筋畢現,牙關緊咬,似乎使勁了力氣,卻無法再砍下去分毫,忽然一聲大吼,“你這懦夫!拔劍!”

魏遠卻只是面容清淡地看着他,淡淡道:“世子,你這般跑來,宋國公知道嗎?”

“我爹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我替他斬殺了你這頭白眼狼便是了!”

男子輕呵一聲,滿臉嘲諷道:“當初在軍中,我爹那般看重你,甚至一度因為你忽視了我這個親兒子。

可是你呢?!你怎麼對我爹的?你明知道我爹這輩子為大楚出生入死,鞠躬盡瘁,心心念念着國泰民安,國家強盛。

可是你這豎子倒好,直接帶兵佔領了大楚十六個州,你如今可風光了?可是你知道我爹這四年怎麼過來的?!他沒有一天不在飲恨提拔了你這頭白眼狼!給大楚帶來了這般禍患!

甚至直到四年前,他才知道你是威武大將軍的嫡子!哈,嘲諷,真是嘲諷!你可是故意接近我爹?想利用我爹替你爹娘報仇,嗯?”

見他越說越過分,便是魏遠由始至終臉色不變,陳歌也聽不下去了,冷冷道:“宋國公世子是吧?

我不知曉你跟我夫君間的恩怨,也很敬佩宋國公老人家忠君愛國的心,只是我希望你鬧清楚,給大楚帶來了禍患的人到底是誰?造成這百姓流離,民不聊生的原因,又是什麼……”

“你什麼都不懂就別說!”

男子一轉頭朝着陳歌就是一聲大吼。

魏遠臉色一沉,猛地一用力,便把蔣勤的刀給撞了出去,蔣勤一時收不住身形,差點就這樣往後倒下,連忙一把拉住韁繩才算穩住了。

“世子,我一直把宋國公當做我的恩師,當初沒有宋國公,我早便死在戰場上了,因此,你與宋國公如何譴責我,我都無所謂。”

魏遠淡聲道:“只是我的夫人與我們間的恩怨無關,你有什麼情緒都衝著我來。”

蔣勤經過方才那一遭,發熱的頭腦終於清醒了些許,不敢置信地看着陳歌,“你便是找出了剋制天花法子的那個……”

他的聲音忽地收住,嘴角一扯看着魏遠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把無辜之人扯進我們恩怨的人?特別是那只是一個女人。

魏遠,你等着,你等着,如今你既然來了潯陽,我怎麼也會找機會替我爹狠狠教訓教訓你這個龜孫子!”

說完,竟就這樣調轉馬頭,就如他風風火火地出現一般,又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陳歌嘴角一抽,這人,也不知道是說他頭腦簡單好,還是過於衝動好。

魏遠收起佩劍,看了蔣勤離去的方向一會兒,才繼續拉動馬韁往前走。

邊走,邊低聲道:“當初我投身入軍,拜的,便是宋國公麾下。”他頓了頓,嘴角微抿,“可以說,我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多虧了宋國公對我的指點和提拔。

宋國公他老人家,一輩子忠於皇室,四年前我叛離皇室後,他氣得大病了一場……”

當初的他不過是一個十三歲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父親在把滿身的本事教給他之前,便去世了,他懵懵懂懂,決定投入軍中,也不過是找不到依靠,想找一處有吃有喝可以活命的地方。

其實他這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遇到了不少扶持他的貴人,他滿懷感恩,只是,終有曲終人散的那一天罷了。

陳歌方才聽到蔣勤的話,已是猜出了些許。

方才站在街頭目視魏遠的那個老將,應該便是宋國公。

她沒猜錯,他是特意為了魏遠而來。

她突然覺得,對於潯陽城,魏遠的心情比她還要複雜一千倍,畢竟他在這裡經歷了太多太多事情,而那些事情,都是他親身經歷的。

然而,他一路走來,沒有把這種心情向她顯露分毫。

她有些心疼,眼神柔和地看着魏遠,道:“夫君,如今有我和你一起了。”

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在這座城裡,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