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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www. “你是叫白闌君嗎?”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他說,他來自崑崙。

跟着他的兩位十二樓弟子稱他師祖,名喚修離。

這時候的白闌君,不諳世事,還是個心性不純熟的少年,雖然,他已經幾百歲了。

“是……”一聲唯唯諾諾地應答,從他單薄的身子里發出。

“聽說你闖了禍事,才被帶來崑崙受教的?”修離又問。

“是……”

“那你犯了何事?”

“我,我……”

看着他結結巴巴、猶猶豫豫的模樣,修離皺了皺他那細長的眉毛,不滿地說著:“乾脆些,我會吃了你?”

白闌君搖了搖頭,深呼吸後,才鼓起勇氣說道:“我將沖虛境的那棵萬年古樹給……”

“給?給怎麼了?”

“給燒了。”

“什麼?”修離驚訝,垂眸仔細瞧了瞧這個瘦小的紫衣少年,不像是個愛鬧事的。

唉——

一聲嘆息,修離只覺得可惜了那麼一棵古樹,難怪沖虛境會將他送過來。

十二樓,除了山門前的那座大殿以外,確實擁有十二小樓,各司其職。

其中,就有修離所在的這處司教樓。

而這司教樓的樓主,便是修離了。

修離身形修長,上好的絲質衣裳,其上綉着的竹葉花紋清雅脫俗,飄然的外袍是淡淡的冰藍,一個轉身,長長的衣擺便揚了起來。

那時的白闌君,一眼便記住了這個超脫於凡塵的男人。

還有他腰間,別著的那一支寒魄玉笛,閃着耀眼的靈光。

可晃眼間,這支流轉着淡雅青色流光的寒魄玉笛,卻被血染紅了……

“白闌君,答應我,不要找他……”這是修離死前,向白闌君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臨死都在想着他,那我呢?

眼前回閃過一幕幕當年之景,白闌君站在高處,他的身下,海嘯席捲過後的殘垣斷壁,房屋、樹木被海水淹沒,從天而降的火隕星砸向汪洋之中,再次激起瘋狂巨浪。

水與火的交融,編織出一段紅與藍的色彩碰撞。

它們的猖獗,顛覆了世間的和平與美好,在原本寧靜祥和的畫卷上劃裂開來,最終又徹底撕裂。

白闌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從未見過這般地獄之景,邁開的步子都有些輕輕顫動。

穩了穩心神後,只聽見身後傳來沖虛境弟子的聲音。

“白闌上仙,若要控制住火隕星,唯有將天柱修復,否則……”

白闌君將手半抬起,打斷了身後弟子的話語:“知道了,下去吧。”

話音剛落,未聽見弟子離去的腳步聲,靜的出奇。

白闌君回頭,撞見一個身形高大、站姿挺拔的中年男人。

他一雙冰藍色的眸子透着陣陣寒氣,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雖是第一次見面,但白闌君確實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周身籠罩的不尋常氣息,以及那對他厭惡至極的眼神,白闌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許照宣,你果然沒死。”白闌君怒目地瞪着他,語氣裹挾着少有的恨意,“羅浮鎮守一方天柱,你明知天柱斷了會造成何種後果,為何還要這樣做?!”

“後果,與我何干?”許照宣揚起頭望向隱匿在雲間的天柱,抽了抽眼角,沉聲道,“當日他們處死修離,又如何對我與整個半妖一族,怎麼不想想會有今日的後果!”

“修離?”白闌君冷冷一笑,“你竟有臉提他。”

收回望着天柱的視線,許照宣半仰起下巴直直盯着白闌君。

他散發出的孤高、蔑視,在白闌君看來,不過是他妄自尊大的表現。

許照宣冰冷的語氣如同圍繞身側的極低氣壓,壓制着白闌君無法呼吸。

啪嗒——

額間一滴汗滾落下來,融進褐色的泥石大地。

白闌君的內心緊緊繃著,面對許照宣,他並不是對手,唯有藉助外力才可對付他。

撞斷天柱、引發海嘯、製造地動,許照宣,已經超越了半妖一族最為強大的存在,若他能將自身的力量用於正途,他將封神。

然則,白闌君在面對這樣一位瘋子般的人物時,心中雖藏着對他的恨意,但擺在面前的事實如此,他還是產生了一絲懼怕。

他害怕許照宣,輕顫的雙腿、以及他背在身後不願讓對方看見的顫抖雙手,都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努力遏制住這份恐懼,白闌君強作鎮定,卻還是被許照宣看出。

“你怕了?”他說話時的語氣居高臨下,冰冷的視線如同在看一件物品。

這樣的許照宣,白闌君只有更恨。

垂眸,白闌君突然被地上的大片陰影吸引,就在下一秒,他忙將頭抬起,這才看見一顆巨大的火球正向著他們二人的方向迅速飛來。

是火隕星!

正要御風逃離,誰料面前的許照宣輕鬆一個揚手。

噼啪——噼啪——

伴隨“轟隆”一聲巨響,那包裹着火焰的巨石便瞬間碎裂開來,炸裂成無數細小沙石,隨着風飄向了低處的無盡汪洋。

白闌君早已愣在了原地。

那,那可是……九重天之上的火隕星啊。重如千斤,包裹的火焰乃是難以澆滅的幽冥之火。

他居然伸手便將其輕鬆碾碎。

“你說我這樣,算是救了你一命嗎?”許照宣扯着嘴角笑了笑,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白闌君怒意更甚:“你害死修離,救我一命可以相抵嗎?”

“修離並非是我害死!”許照宣的語氣重了不少,這令白闌君沒有想到。

白闌君疑惑地看着他,這個自恃強大的男人竟會因修離的事而亂了陣腳,心中不免猜疑。

“當年我被崑崙追殺,是修離救了我……”

“別說了,修離的名字,你不配提起。”正要解釋的許照宣被白闌君突然打斷。

許照宣失聲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恢復了方才冰冷的眼神:“是啊,我同你解釋做什麼?畢竟真正了解我的人,有修離就夠了。”

說罷,金光突現,將白闌君的雙眸刺得緊緊閉上。

霎時間,只覺得腹部傳來一陣火燒般的疼痛,白闌君努力將眼睜開,手掌一翻,一柄通體閃耀着紫光的長劍出現,緊緊將其握住,劍身流光溢彩,在白闌君不斷將仙力注入的同時,爆發出了絲絲冰晶,璀璨如星河,不斷向著身前的位置聚攏。

頓時,一面如玉石般剔透的牆面將二人阻隔開來。

方才那陣疼痛來自許照宣散發出的金光,也是他妖力湧現後,對白闌君的攻擊。

好在有法寶紫光劍,否則這一下,白闌君怕是抵擋不住。

他將一手背在身後,小小施了個法,剎那間,雲霧瀰漫,縈繞在側。哪怕白闌君與許照宣兩人相隔不遠,但有霧氣繚繞,依然無法看清對方。

一道紫色的劍影快速閃過,白闌君身姿行雲流水,伴隨“嗞啦嗞啦”的電流聲,將厚重的雲霧照亮,如同暴雨前的電閃雷鳴,在許照宣周圍布下一堵無形的電流牆體。

若是他碰一下,即刻會被牆體電成焦炭!

然而,白闌君還是想的太過簡單。

他一下忘了,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白闌君,你何時變得如此天真了?”許照宣嘲諷的語氣響起,“若我記得沒錯,修離第一次見你時,你還只是個小娃娃吧?”

白闌君並未搭理他,只想利用紫光劍中貯存的能量來對許照宣進行致命一擊。

可當他停下身子,準備將許照宣身邊的那一圈電網極速收緊時,竟發現……許照宣根本已不在原地。

這一下,白闌君慌了。

他的目光不斷掃視着周圍的白色雲霧,想知道許照宣究竟在什麼地方。

可當他將四周看遍,卻依舊不見許照宣的身影時,身後許照宣的聲音傳了過來。

“找我?”這一聲近在咫尺,白闌君向前跨出一步好遠,急忙回頭,見到的卻是一片白茫。

距離有些遠,竟沒想到這一步直接跨出了範圍,白闌君看不清任何景象,只能靠聲音來判斷他的位置。

但事不如人意,白闌君並不能聽清許照宣的具體方位。

無可奈何之下,為了保住性命的白闌君,快速將雲霧散去,眼前頓時一片明亮。

可是,許照宣呢?

“在這兒!”

“唔!——”伴隨一聲沉痛的低吟,白闌君只覺得膕窩處傳來疼痛,是許照宣用腳踢了自己,強制性摔倒。那一雙膝蓋瞬間彎曲,他被迫跪在地上,面對着地面災變過後的滿目瘡痍。

他被許照宣緊緊壓制住,他不忍再看,緊閉雙眸,逃避着人間那一片病態的憔悴。

一聲沉重的嘆息聲響起,是惋惜、是同情,也是恨意。

這份情感是他對人界的不舍,也是對修離已死多年的不甘。

而這份不甘,終於在對方不斷的施壓之後,徹底爆發了。

“你看到了嗎?所謂的世界,不過是一堆無用的廢墟,至於他們將如何死去,根本不重要……”許照宣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你知道嗎?人的地位,不過是卑微的螻蟻,不,連螻蟻都算不上,在神、仙兩界壓迫之下,他們真能活的開心?唯有像我一樣反抗!像我一樣正視他們!”

許照宣的語氣愈發激昂,這個極端的半妖,已經徹底瘋了。

白闌君在其壓迫之下忽然大笑起來,那雙鳳眼,直直盯着面前的“無盡煉獄”,這一次,他沒有任何逃避視線的意思。

只聽他說道:“許照宣,我和你打個賭,如何?”

聞言,許照宣似乎恢復了些理智,他將頭低下,冷冷地注目着面前背對他的白闌君。

“打什麼賭?”

“你和我回沖虛境,若屆時你能安然從那裡離開,我便甘心做你手下,並且修離的事,我不再與你追究。”白闌君說這話時,態度前所未有的平靜。

許照宣一笑:“那你認為我憑什麼答應?”

白闌君冷笑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修離在死前,究竟和我說了些什麼嗎?”